我是在我妈开始种葵花那一年决定辞职的,并提前把外婆送到乡下由我妈照顾。之前外婆大部分时候跟着我在阿勒泰市生活。
有一次我妈打电话给我,非常害怕的口吻:“娟啊,你赶快回家吧,情况有些不对……”
“是不是外婆她……
“唉,你外婆越来越不对劲儿了,你要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肯定会吓一大跳。天啦,又黑又瘦,真是从来也没见她这么黑过……是不是大限要到了?你赶快回来吧,我很害怕……”
我赶紧回家,倒了两趟车,路上花了一整天工夫,心急如焚。
到家一看,果然外婆脸色黑得吓人,并且黑得一点儿也不自然,跟锅底子似的。
我又凑近好好观察。
回头问我妈:“你到底给她洗过脸没有?
她想了想:“好像从来没有。”
这一段总的看起来是透露着喜感的,妈妈顾不上给外婆洗脸,致使外婆脸变得很黑。
三代人的相互牵挂跃然纸上,妈妈的忙碌,照顾外婆的疏漏,以及相互的依靠。
在阿勒泰时,我白天上班,她一个人在家。每天下班回家,一进小区,远远就看见外婆趴在阳台上眼巴巴地朝小区大门方向张望。她一看到我,赶紧高高挥手。
后来我买了一只小奶狗陪她(就是赛虎)。于是每天回家,一进小区,远远就看见一人一狗趴在阳台上眼巴巴地张望。
我觉得外婆最终不是死于病痛与衰老的,而是死于等待。
这一部分我是很有共鸣的,不需要老年,当一个人没有确定事情的时候,就容易漫无目的,就容易确定一个等待的人或事。
就像一位母亲等待孩子放学,老人等待孩子回家,主人等待客人。
老年人的等待更为寂寞漫长,有些老人年老独居,除了子女偶尔回来,几乎没有串门的人,日子都在等待中度过,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
在长长的假期里,有时我也会,甚至都不知道等待什么,那种无力和匮乏。
我和她生活在一起,终日在她的时光边缘徘徊---奇异的,难以想象地孤独着的时光。如蚕茧中的时光。我不该去试探这蚕茧,不该一次又一次干扰她的迷境。---以世俗的,自私的情爱。
每天我下班回家,走上三楼,她拄着拐棍准时出现在楼梯口。那是我今生今世所能拥有的最隆重的迎接。
这种人世间的牵挂,年轻时以为多,中年之后才明白能如此牵挂自己的人很少。
读书的时候,是母亲买好零食水果的等待;现在是回家时孩子满心的盼望。
母亲和孩子的迎接,也是我今生今世所拥有的最隆重的迎接。
除此之外,再没有人为了亮一盏灯。
那些疏离的问候,偶尔的联络,并不能带给我内心的温暖和依靠。
至亲的思念,是人世间最温情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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