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老了，步履蹒跚。上楼的时候，一步一顿，我总是停下来等她。不戴牙套的时候，她的嘴瘪下去，完全像一个年迈的老人。想不到，曾经风风火火的妈妈，竟然这么衰老，我深深叹息，除了心疼，还很无力。她的手袋里总是提着一大堆衣服，我说没有必要，这是夏天呀，带一大堆衣服多麻烦，母亲说，早上还是凉的。
无论到哪儿，她都要带一堆衣服，有备无患。母亲说，外婆就是冻死的。一坐下来，母亲就开始絮叨，“我妈妈，你嘎奶奶，那年清明节，她把棉衣全洗了，收进厨子里了，”母亲抱着胳膊，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姨奶奶们来玩，天气突然变冷，寒风瑟瑟，她把棉衣拿出来给姐妹们穿，自己没穿，扛着冻，送走了她们。回来时时候，冻的她直打哆嗦，一边抖一边啊呦啊呦叫唤，然后就大出血。”母亲抿着嘴巴，无奈地叹口气，“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啊！我帮她洗裤子，血把河沟都染红了！”那年外婆四十七八岁，大舅已经当兵转业了，定了一个媳妇，准备成亲了，而外婆这时却怀了孕，小腹隆起，外婆拼命想隐藏这件事，感觉自己太丢人，就用带子勒住肚子，不让孩子显怀。
孩子没生下来，死胎，下红，外婆大出血死了。清明节那天冻了一天，回来就倒下了，妈妈吓傻了，她是突然失去母亲的，那时她还是个十九岁的女孩，她懵了。她经常在孤独寒冷的夜晚，在睡梦里大叫着醒来，到处都是血，血呀！
她觉得外婆是冻死的。从此她到哪儿都要带衣服。有时胳膊上挎一件，有时披一件外套，有时放在随手的袋子里。无论见了谁，都要强调要多穿点。两个孙子小时候被她捂的紧紧的，只要出个门，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像个球。
“多穿点衣服，你冷不冷啊？”“不冷”。“怎么会不冷？我有件衣服，你要穿上！”“可我一点不冷，不行，你一定要穿！”母亲一定要我穿，我气愤又烦躁。这样的戏码每天都要上演。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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