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师(4)

作者: 03ab288e0aa8 | 来源:发表于2018-10-31 05:15 被阅读212次

    谢老师(4)

    曹利君著

    继父说从吉林市化校来厂子报到的学员小谢,要在家里住一晚上。我一听就兴奋起来,问道:

    学员是个啥?

    学员,学员就是小谢嘛。

    大概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问题,继父说完话,就转过脸去看母亲。继父看母亲时,咧嘴笑了下,似乎知道自己给出的这个答案,说服不了我这个养子。

    母亲赌气地说道:

    孩子问你,你不瞅孩子,瞅我干啥?

    白天继父和母亲俩大人为一点小事拌过嘴,原打算晚上得接着冷战,却因为谢老师要来家里住一晚上这件事情,继父这时候抓大放小,不计前嫌,开始向母亲陪起小心来。

    三年前,继父经人介绍,和我的母亲再婚后,走进这个五年前因老婆前夫意外死亡,而撇下一儿俩女的寡妇家庭。继父是个革命转业军人,俗话说当兵的性子急。母亲老家伊通农村的,小时候家穷没念过书,大字不识一个,说话跟抽的旱烟一样呛人,不柔和。俩人说话,经常砸出火星子来。到谢老师要来的时候,俩人算是度过了一段心理学上说的性格磨合期,懂得了些谦让和取舍,不再坚持“你输我赢”的斗争策略。

    看到父母俩大人脸上都有了笑模样,我能不兴奋吗,这是一。

    二是谢老师要来。

    老话说家里来亲戚了,热闹啊。这谢老师是男是女,长得啥样,为啥不叫工人不叫徒弟叫学员,一连串的问题鼓毬着我,我、我太想知道啦。

    继父缓过神来,开始跟我掰饽饽看馅儿地,说道:

    这学员小谢,是吉林化校刚毕业分配到厂子来的毕业生。

    哦,知道了。

    这学生吧,在学校读书叫学生。出了校门,毕了业,被招工进到厂子来了,就不能再叫人家学生了。但是,还没进厂子报到,不知道分配给啥工种,还没有师傅,就不能叫徒弟。总得给人家叫个名啊,大家都管这类毕业生到厂子来的叫学员。你爸我就随人家这么叫呗。

    哦,明白了。

    我对继父的解答,非常满意,就说母亲:

    还是我爸厉害!

    母亲虎着脸,说道:

    你爸啥都厉害!

    继父听了,彻底放笑,说道:

    我厉害啥呀,这不是孩子问我吗,我咋也得说出个子午卯酉来,要不我这爸就白当了。

    母亲脸上不再像刚才那么紧梆梆的,说道:

    俺能知道个啥,到头来跟孩子还不是得听你这上班的当爸的。

    母亲没工作。继父填写革命干部登记表,母亲这一栏里,不填写没工作,填写的是家务。那些年,继父总有填写不完的这类表格。等到我参加工作开始填写这类表格,也顺应继父这填写法,不填写母亲没工作,而是填写家务。

    继父梁富,1925年出生于吉林省桦甸县金沙乡。这位老革命军人,共产党员,用他的一言一行,深刻地影响并改变了我的人生。他老人家和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四十个年头,直到2004年10月8号去世。他用毕生精力养育了前夫留下的一儿俩女。四十年中,没打过我这个养子和两个养女一巴掌一根手指头。知道这个细节的人,都说一个养父,做到这一点,真是不容易啊!你和你姐姐都幸福啊!

    又说:

    曹利君,你这家伙上来一阵儿,挺气人的知道不?

    被人家这么评价时,我已经是几十岁的人了。往前看看,我几岁的时候,十几岁二十几岁的时候,是不是更气人呢?

    继父老人家,天天看着眼皮子底下,晃悠着这么一个淘气的孩子,他生过气吗,肯定生过。那他得有多忍耐和多包容多大爱?

    从继父身上,我看到了一个汉子、真男人、纯爷们的胸怀和情怀。

    用时下的话讲,这就是担当吧。

    往事漫忆,谁说不堪回首?

    总之,那个夏日晚上,一个叫学员的谢老师来了。

    住了一宿,又走了。

    第二天,就去离县城四十里外的工厂报到了。

    谢老师去的工厂所在地,这地方的叫法,五花八门——

    有叫辉发山下的,有说辉发河畔的,有叫光辉的,有说七公里的,有道秦家堡子的,有称保安大队的,有呼李家沟的。

    呼来唤去,似乎哪个称谓都没错。

    地理位置上和工厂称谓上,实质上,反应出来的是,当时一种时代风尚、社会心理和人生价值期待。

    有两种说法:

    说是化肥厂的。

    化肥厂太多了。那年代全国遍地小化肥。说辉南化肥厂人,名字太长了,有点绕口。人们更倾向对外这样介绍自己:

    我是省化的。

    对方听了,立马瞪大眼睛,就差流口水了:

    省化好啊。

    响当当的三线,也算军工,全民所有制企业。

    一般人,想进都进不去这厂子呀。

    ……

    省化后来开始走下坡路了,降格为通化地区所属,又降格为辉南县代管,直至严重亏损,资不抵债,厂子彻底倒闭。人们叫黄了。

    这时候人们,似乎羞于再说省化还是辉化。

    企业如家。爱厂如家。这个家没过好,破败了。

    咋破的咋败的?

    嗯,这个嘛,不关我事。

    说自己是李家沟的。

    全中国吧,可能叫李家沟的地方也不少。

    当年厂里的很多人,也羞于说自己是李家沟的。

    为啥呀,都是响应党和国家号召,五湖四海为建三线,从大中城市来到这山沟沟的。俺们才不是土著,不是乡巴佬呢。

    而今,谈及过往,人们还是觉得叫李家沟,括号化肥厂,亲切,有味道。

    咋啦,李家沟也变大变强,是一线二线城市啦?

    没有。李家沟还是李家沟。

    关键的关键,是不在那嘎达混了。

    陆陆续续地,逃离出来了,走向世界了!

    从憋屈委屈,到不憋屈不委屈,这时候说自己是李家沟的,真有过五关斩六将,有底蕴,不一般,意蕴悠长了!

    啊啊(4)

    2018年10月31日星期三写在长春于家沟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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