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列车靠窗的位置,斜阳西下,纵贯南北的京九线西侧,太行山绵延不绝,在夕阳的余晖下勾勒出一条圆润起伏的弧线,背阴处呈深黛色,远远望去犹如肆意挥洒的浓墨山水画卷,挥毫即千里。山前历经寒冬的麦田微微泛出一抹绿色,如同惺忪睁眼的孩子,满怀新奇的打量这个世界。铁轨两侧零零落落地散布着一些村庄,平房与梧桐亲昵地挤在一起,偶尔看见一缕炊烟,像极了我的老家。
这就是我的旅途,每周往返的列车。
关于旅途的“鸡汤”有很多,悲观抑或乐观,消极抑或积极,听上去总是哲理满满,却又实在道不明对或者错的理由是什么。悲观者说,“旅途便是一个孤独的苦行,没人能够陪你走完全程,父母难知你而立之年后所经历的挫折,妻子未见过你弱冠之前的懵懂蠢萌,子女也难明白你先前颠簸的车程。由此看来,旅途倒是的确难有人全程相伴,通晓自己来龙去脉的,也就自己了如指掌罢了。”乐观者的话语更是流传甚广,堪称“鸡汤”的鼻祖,“人生是一场旅途,重要的不是终点,而是沿途的风景。”似乎一句话,连沿途风光旖旎还是泥淖遍地都不在重要,颇有“万水千山只等闲”的些许豪迈,但我们只是微笑听着,因为诗和远方纵然美好,眼前的苟且也从未远去。
作为一名悲观的乐观主义者,我始终相信乐观于当下,悲观于长远,看似矛盾,内心至少还算平和。《人类简史》一书中描绘了数百万年间人类的迁徙,出非洲,横跨欧亚大陆。于作者而言,人类与动物并无区别,只是为了生存一次次抗争自然、野兽,甚至与其他人类族群相生相杀,这样的旅途意义何在。期间一定有一个祖先,一生都在颠簸,空间上却走不出一片大陆,但若没有他的颠簸,人类迁徙繁衍的道路就慢了那么一步。当下,站立于人头攒动的车站,我们与远古时期的先人似乎并无二致,只是我们前行的速度更快,却始终不知道自己要前往何处,即便很多人看起来信心满满、目标明确,我们基因里其实就带着迷茫,难以更改。
既是旅途,便非坦途。一路顺风那是坐滑梯,上坡路总是费时费力的。《地球脉动》中都是关于旅途的故事,发生在四季变幻或者远途迁徙当中,主角都是与我们同住地球的邻居,他们的旅途动辄数千公里。其中有一种蓑羽鸟,迁徙8000公里,期间鹰隼袭扰,飞越8000米的喜马拉雅山脉。登顶珠峰的人,只能在珠峰峰顶作简短的停留,否则就再无机会下山,极寒,缺氧,疲惫。但对于蓑羽鸟更是一种挑战,因为它们要一鼓作气飞越最高的山峰,飞不过,便是死亡,而且一年飞一次。人生的旅途,难以预料的就是最深的那道沟和最高的那道坎,而很多人就如同遭遇世界屋脊的飞鸟,飞不过便是旅途的终结,飞越过后便是海阔天空,寻得一片人生的乐土。只是很多时候,我们最大的困境是自己,将生活过程比较级,用他人眼光定义自己,尚未遭遇沟坎,便先已启动自毁程序。
既是旅途,便有终点。中国人是对人生终点极为避讳的,那就是死亡,或许这并非仅中国人而已,如今的世界,趋同大于趋异。《人生七年》堪称纪录片中的奇葩,它用五十年的时间跟拍一群人从7岁到59岁的改变,节选七个时间点,于是诸多奇妙的故事发生。我们会看到与儿时梦想截然相反的人生,甚至有人流落街头,有人痛失亲人,有人消失人海,当然期间也有人实现儿时梦想。穿越时空的影像从黑白一直拍到高清,像是梦,但就是现实,其中感受只能说一言难尽,因为实在无法用话语描述看过那么多人生后的感受。聪明的导演将所有的故事开始于7岁、截止在59岁,未曾触碰生命的始末,因为一旦牵扯生死,故事的主题便可能大到空洞,更加难以言说。其实所有人的终点站都在一方墓碑之下,只是时间能看破言明、泰然处之的寥寥无几罢了。从生死观旅途,倒是平坦了许多。
于我而言,触摸三十岁的肌肤,紧张而倍感惶恐,没听过太多道理,更听完很多道理一样,都是过不好自己的生活。春风十里将至,月余,一个生命即将步入我的人生,届时,也许我对生活会有新的感悟,重新去审视我的旅途。
在旅途,还在旅途,依旧在旅途。
2017.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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