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理发师在我身后面无表情,动作连连。左手梳子将头发撩起,右手电推稳稳轧过。发丝如秋收庄稼般,一茬茬被收割,纷纷伏倒掉落。它们有的滑落在人脖颈上,有的飘落在罩衣上,还有的洒落在地板上。镜子里的我像棵松树,电推子像呼啸着的寒风,带走我树冠上的许许多多松针。
先是电推子嘎嘎收割,接着又上剪刀咔咔修剪,新发型渐现棱角。理发前除下了眼镜,高度近视的我,仅能在镜子里吃力分辨模模糊糊的发型轮廓,像是隔着面纱视物,看着抽象。这也有好处,可以脑补许多细节,因此不觉失望。
从镜子里的模糊轮廓里,可以隐约琢磨到理发师的劳动成果。两鬓被推平,仅露青青苗芽;刘海被一刀两断,宽阔额头重见天日;头顶发盖被削厚厚一层,如春日化雪,肉眼可见地变薄。
就这样,忙活近10分钟后,理发师放下工具,扶正我脑袋,对着镜子端详一会。尚不满意,还有地方欠收拾,又抓起剪刀,咔咔修剪。如此重复三回,理发师终于满意了,拿起电吹风把我头上、脖颈一通猛吹,刮走许许多多松针般的碎发。还没完,理发师又拿起剃刀,薄薄刀片在镜子里闪现妖异白光,让人看着发憷。我很是担心刀片的卫生,脑子里想的都是“这刀片有没换过?”“应该用酒精消毒过吧?”,诸如此类问题。在我胡思乱想之际,理发师已经动起了手。刀片从额角出发,抚过双颊,最后轻刮后颈。理发师动作轻柔,刀片在人皮肤移动,如清风拂面。两三分钟后,刮脸工作完成,镜子中我的模样似乎更白净了。
又一通电吹风猛吹,除下罩衣,理发工作正式完成。做完这些动作后,理发师一言不发,又回到原来位置,抽起水烟来。既不担心我对他手艺有何不满,更不担心我不付账。这会儿,我也没心思琢磨他想法,连他的后续动作都没留意。而是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上,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猛瞧。嗯,头发确实短了,一指节长的寸头。两鬓被铲平,头顶被削薄,刘海若有若无,额头大亮……这发型给人第一感觉是亮堂,如被藤蔓遮掩多时的建筑重见天日。接着,感觉清凉,少了头发隔绝,两鬓、后脑勺、后颈都能跟寒凉空气进行亲密接触,不时浮现的凉飕飕。这发型中规中矩,无有挑剔之处,我大体上是满意的。
痛快付钱,走出店门,一股轻寒拂过人头颈,凉飕飕的。头皮轻微发麻,使得人打起了精神,迈步往家里走,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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