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鱼事

早晨，小镇开往城区的第一班车，五点十五分出发，几只熟悉的塑料桶也准时上了车，桶内分装着龙虾、杂鱼、螺丝，塑料袋里是新鲜的蚕豆和给增氧供电的电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难得几天漏空，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它们主人亦已由强健的中年步入到尚算硬朗的老年，热里寒里，风里雨里，如此这般地坚守着。这样的岁月该有四十年了吧，原先没有增氧，上车前、下车后又无便车送接，全靠一支扁担挑来挑去，常常是摸黑赶早去，迎着夕阳归，一趟来回累得够呛，全仗着年富力强。如今车接车送省力便利了许多，但体力却已大不如前，一趟跑下来，也还是一个累字。生活就是这样，望不清尽头，只有一步步往下走。这水鲜、时蔬进城就象奔跑的车辆一样，不是说停就能停下的。实在太累时，归途中就曾暗暗发誓，不管如何，明天一定要息一天，好好地在床上多躺一会儿，让这老腰也放松放松、舒坦舒坦。但总是等不到太阳落尽，活虾鲜鱼就已送上门来，推都推不掉，更何况常年合作的相熟，怎好意思十分去推，能撑得住就只能继续撑下去。天擦黑时看看院落中的鱼虾，只好轻叹一声，又抢溜三快下地摘豆掐菜去了。

小镇街上也曾有人埋怨过，怨他们贩走了上等鱼，贩贵了家乡鱼，让他们多花了冤枉钱还吃不着上等野生鱼。其实果真想吃什么鱼，身子勤快一点总能吃得上，鱼米之乡的老底子还是厚实的，打听一下就会知道谁家有簖，谁家扳罾，谁家还在取鱼摸虾，熟悉了一个电话就可搞定。偶尔急用，跟贩鱼人家协商一下，乡里乡亲的，价钱好说，不会惶人的。终归是乡里人得些利，不至于鱼多滥市，让取鱼人心疼。吃鱼人也没增加太多的花费和为难，渐渐地大家也就都认可了水乡这特有的行当。

有时在城区街头还能听到那熟悉的乡音在叫卖，野生鲫鱼，野生大鲫鱼，活鲜鲜的大鲫鱼，快来买呀，快来买哟，慢点儿就莫得格了。寻声望去，应声拢过去的已围在桶边。看来水乡的这些水货在城里还是蛮吃得开的。

如若这生意能一直红红火火，水乡大致不会太落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