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真心被浪费的感觉

文/梏鲸 摄影/老赵

大雪那天，天显得格外远，颜色陈旧，飘着大片的乌云，雨丝穿过稀疏的枯枝残叶倾斜下来，我吸了几口薄荷般冷冽的凉空气，突然想起来一件小事。

上个月我和老赵去了趟成都，饮食的泼辣和生活的安逸潇洒让我对这所城市颇有好感，到了临走之际仍念念不忘催着老赵给家里人买特产，可时间不成美最后只能草草买了几样，大都是些辛辣熟品，很少小朋友的吃食。回到武汉，我网购了几百块钱的成都特色零食，大包小包寄了过来，老赵有些无语，问我为什么买这么多，我张牙舞爪咧着嘴说：小朋友收到会开心的呀。是呀，小朋友收到肯定会开心得尖叫，这是小孩子的本能。老赵送，赵家老小收，亲情便在里面了。就算不吃辣的赵爸面对一锅鲜红汤底的火锅底料也只会笑着跟赵妈抱怨两句：儿子买这么多辛辣的东西做什么。

但年轻一辈似乎是永远拿不准对方是否需要，可你还是想买想寄，仿佛一送一收之间，就是默认了某种联系。

我工作那年，开始给家里寄东西、送东西：见我姥姥切土豆丝要一片一片切好叠得高高的，再一刀刀切成丝，于是送她切丝切片多功能的削皮擦和一整套厨余用品；见我妈冬天冷水洗菜手泡得通红，于是送她自动加热水龙头；前几年老家还要烧炉取暖，到了年底买回去一台空调……直到某天我妈对我说，你买的东西好久不用一回，还是别寄了。他们总是说：用不惯，我们老了习惯这样了，像送给南方人咸味十足的北方海货，也难换到南方小巧玲珑般的糖果回应。我觉得我妈挺狠心的，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

和老赵刚恋爱那会儿，记不清有一次是做菜放错糖盐还是饱腹之后做的甜点，老赵欣然吃光，问他为什么，“我知道真（用）心被浪费的感觉。”

那是老赵为数不多的情话。

我突然恍然大悟，想起许多人关于真心的往事。每次离家，宁愿拖着大小行李尴尬地挤在飞机、火车，也要带着大包小包来自家人的“用心”，我明明可以告诉他我在全国各地都能买到包装口味比这好太多的产品，可我说不出口，愿意一次次带着甜蜜的负担奔向远方，因为我知道真心被忽视被拒绝的感觉。

地铁口，一个外地中年男子提着装满鸭脖包装盒的袋子来武汉去曾经的工友家做客，说，旁边老婆嘴里嘟囔着：“哪里没有鸭子吃哦，人家在武汉什么鸭子没吃过哦，还用得着你大老远坐火车带来。”我原本也想劝他说全国各地都有，甚至武汉的品牌、包装、风味更优美，可一想，或许这是他想和工友保持联系的一片真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