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转基因的麦子站在它的表姥爷曾经站立过的土地上时,一定会后悔自己的父辈曾经的懦弱。20年前,身强体壮的麦子都有可能被当做种子来亲自繁衍下一代。当夏天温暖的风吹过,沉甸甸的穗子害羞地摇头,好像在告诉同伴我还不够资格当妈妈呢,我还不够丰满,我的皮肤还不怎么健康。在粮仓里,新麦子挤着陈麦子,他们都还有亲缘关系呢,也许亲昵地喊着叔叔阿姨呢。直到有一天,村子里来了假洋鬼子,在主人家絮絮叨叨,说有免费的种子可以试种啊,这新种子不怕虫子也不怕生病。麦子们失落着但也替主人高兴。秋天的时候,主人忐忑地在地里撒下了新的种子。粮仓里的麦子们慢慢地减少。主人没有给他们说对不起。第二年夏天的时候,粮仓里几乎没有多少麦子了。主人将新麦子倒进粮仓后,听假洋鬼子说,这新麦子没有生育能力,不能留做种子。如果要种麦子,还得找假洋鬼子买新的种子。不过这一年,再没有免费的种子了。
粮仓里的麦子依然挤在一起。新麦子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形象,言语中对先前的陈麦子有点不屑。陈麦子自感自己时日不多,尽管得知这新麦子是自己的表侄子,还是不愿意点破那一点点隐私。
麦子们一直没有发现自己不能生育的秘密。他们总沉浸在强壮美丽的虚幻光环里。一批一批的麦子们骄傲地离开仓库,就像奔赴前线的光荣战士一样。
有一天,粮仓里挤进来了一颗黄豆。这黄豆一看就见过世面,圆滑圆滑的。麦子们怯怯地看着黄豆,平日里骄傲的麦子们顿时自卑起来。有胆大的开口说话了:“你好帅啊!”黄豆看着周围的麦子,说:“是吗?”停了一会儿,继续说到:“帅有什么用呢?咱们都是孤魂野鬼!”“为什么这样说呢?”麦子们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们知道你们的父母是谁吗?”,还未等麦子们回答,黄豆又说到:你们一定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只知道我们都一样是一次性的,不能生孩子,我们甚至没有亲戚朋友,你们没有见过野草,连野草都嘲笑我们呢,说我们是野种,是变态,说我们很可怜,注定一直孤独下去,如果有一天世界有了大的灾难,我们都注定成为废物,因为我们不能给我们的主人带来希望。不过,我知道,我们还有远房的前辈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是正常的,他们在主人需要的时候会生根发芽的。
“你是说,那些被主人抛弃的瘦弱的种族,他们还没有灭绝?”
“是啊,他们虽然瘦弱,但他们有自我繁殖的生命力,他们孕育着希望,而我们只是人类商业化的工具而已,人类怎么会不给自己留后路呢?听说在地球的某个角落,人类保存着所有的能够自我繁殖的种子,就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
麦子们情绪开始低落了。孤独的感觉在蔓延,渐渐地连主人都感觉到了。“好奇怪啊,今天的馒头吃起来这么让人难受。”,“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吃了中午的面后,我总想哭,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是啊”!
粮仓里,麦子们还在说话:“你说,如果我们当初早一点知道我们的身世,主人会不会不上假洋鬼子的当呢?”
“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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