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类》 (加)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 著 中信出版社 2014年4月版
回家之后的那个晚上,巴恩斯利尽可能地收集了许多职业曲棍球运动员的出生日期,结果他发现了同样的规律。于是,巴恩斯利、他的妻子和他的一位同事对安大略青少年曲棍球联赛的所有球员进行统计分析,得到的结果还是如此:1月份出生的球员在人数上占有压倒性优势,远远超过其他月份出生的球员。排在第二位的呢?2月份。第三位的?3月份。巴恩斯利发现,在安大略曲棍球联赛中,1月份出生的球员人数几乎是年末12月份出生球员人数的5.5倍。巴恩斯利又调查了著名球队中所有11岁和13岁的球员——这些球员将来是巡回赛的中坚力量,结果依旧如此。他又调查了曲棍球国家队,结果仍旧毫不例外。越是调查,巴恩斯利越是相信,他发现的现象绝非偶然,而是加拿大曲棍球运动一项铁的规律:如果你观察曲棍球运动的那些佼佼者——那些卓越者中的卓越者——无论何时,你都能够发现,1月至3月出生的球员比例为40%,4月至6月出生的球员比例为30%,7月至9月出生的球员比例为20%,10月至12月出生的球员比例为10%。
“我从事心理学研究许多年,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明显的例子,”巴恩斯利说,“你用不着去做统计分析,瞧一下就知道。” 回顾梅迪辛哈特猛虎队的例子,你是否发现,25名球员中,有17名球员出生在1月份、2月份、3月份或者是4月份。 事实上,一年中的前三个月并没什么特别的魔力,这种现象也与占星术无关,其中道理其实很简单。在加拿大,曲棍球联赛法定的注册时间是1月1日,这意味着,一个9岁的男孩必须是在1月1日之前满了9岁,才可以进入9岁以上曲棍球联赛,也就是说,一个在1月2号就已经10岁的男孩,他可以参加联赛,而在同一年的12月份之前还没有满10岁的男孩,却只能暂时晾在球场一边——这个年龄正是发育的青春期,12个月的差距会给他们成长中的体质造成不同的影响。 一个球员如果能有幸进入曲棍球巡回赛,他将获得什么?他会拥有优秀的教练,更出色的队友,一个赛季50到75次的出场机会,而不是像“社区联赛”一样,一个赛季只有20次的出场机会,他的比赛时间增加了两到三倍。起初,他的优势或许并不明显,但只要他是一块好料子,通过良好的培训和有针对性的练习,他就能证明自己是真正的优秀者,当他13岁或者14岁的时候,他就很可能被选进加拿大曲棍球联赛,从这里,他将走进更为顶尖的联赛。
但在美国,橄榄球和篮球运动都不存在这类现象。有意思的是,这两类运动不存在球员筛选、人才分类和区别培训的问题,结果,很多年幼的小孩,虽然体质上处于弱势,但依旧和那些比他或者比她更为成熟年长的人同场竞技。但棒球运动却存在这类问题。在美国,非学校棒球联赛(non-school baseball)的法定注册时间是7月31日,结果联赛中,8月份出生的球员远远多于其他月份出生的球员(数字令人惊讶:在2005年美国棒球联赛中,有505名球员出生在8月份,7月份出生的球员只有313人)。
欧洲足球的组织模式和曲棍球、棒球的模式非常相似——球员的出生日期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在英国足球联赛,球员注册的法定时间是9月1日,在前几年的英超联赛中,有288名球员出生在9月份至11月份,仅仅136名球员出生在6月份至8月份。让我们再反思一下曲棍球运动和出生日期与成功之间的关系。
曲棍球的事例告诉我们,那种认为最好的、聪明的人几乎不用吹灰之力就能取得登峰造极的成就,这种想法实在太单纯了。没错,那些拥有一定职业水准的曲棍球运动员当然比你我都具有这方面的天赋。但是他们也是一出生就走了大运,他们一开始就有机遇惠顾,这种机遇不是挣来的,不是理所当然中的。这种机遇在他们的成功历程中扮演着关键的角色。职业的曲棍球运动员在起点上,只是比他的同龄人表现得稍微好一些。在起点上的这一点区别使得之后的差别越来越大,此后,这种刀锋效应又引起区别的进一步扩大——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让一位曲棍球运动员成为了一个出类拔萃的人。但他并不是一开始就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他起初只不过比他人稍强一点罢了。
年龄相关性造成的另一个令人沮丧的结果就是,我们力图挑选最卓越者的体制并不是很有效。我们尽早设立明星联队以及天才培训计划的初衷,是建立最好的体制,避免天才从我们眼皮底下流失。但我们再看看捷克共和国足球队的名单,便会发现这里没有7月、10月、11月或者12月出生的球员,只有两名球员分别出生在8月和9月。下半年出生的球员寥寥无几,不是被人们视而不见,就是游离在球场之外。捷克运动人口中的一半天才已经被浪费。我们列举了这么多关于成功的事例,你从中看到了一些门道吗?由于我们过于把成功放在个人身上,使得其他人丧失了出人头地的机遇。我们制定的很多规则阻碍了一些人可能获得的成就。我们早早就断定某些人难成大器。我们对那些成功者心存敬畏;对那些失败者却不屑一顾。我们大部分人因此变得逆来顺受。我们在判断谁能成大事谁不行的时候,常常忽略了我们能扮演的角色到底有多重要——我在这里所说的“我们”,指的是社会。
如果我们拥有更多的选择权,就会发现法定注册时间对起步者非常重要。我们可以依据球员出生的月份,把曲棍球联赛分成两组或者三组,让球员分到合适的组,然后再从各组挑选优秀球员组建明星联队。如果那些在年底出生的捷克和加拿大球员拥有公平竞争的机会,那么,能够入选捷克和加拿大国家队的球员人数就会增加一倍。
学校同样能够这样做。中小学可以让1月、2月、3月和4月出生的学生组成一个班,夏季出生的学生组成一个班,秋季出生的学生组成另外一个班。这样能够让处于同一发育水平的孩子共同学习共同竞争。这种方法看起来比较复杂,管理起来并不容易,实际上这种方法不仅不会增加额外的资金成本,并且能为那些在教育体制下常处于劣势地位的人——他们自身并没有什么过错——搭建一个发展的平台。这种方法能让我们轻而易举地管理评价机制——不仅仅局限于运动领域,正如我们前面论述的,只要是与此相关的领域都能这样做。但我们却无动于衷,原因何在?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我们总以为一个人的成功仅与其个人的禀赋有关,而我们生于斯长于斯的周围世界——以及我们所谓的社会订立的规则——则与成功毫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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