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差不多在同一个时刻同一个地方,都遇到同一个老妇人。
那时已是傍晚,街灯亮了。街道上尽是人车匆忙回赶的流影。我也往城西方向的家走去。在快到城西公园的人行道上,迎面走来一位老妇人。
她穿一身淡蓝褪色灰旧的衣服。短发像枯草一样落在她的头上,可见明显的花白,更显得它的杂乱。她肩上挎着一只布包,与她的衣服同样的形色,无力,发旧,吊挂在身的一侧,鼓鼓的,不知道里面装满了些什么。她的一双手,一只在上一只在下的相拄着一根粗拙的木棍。木棍的下端因触地磨损,粗钝发白。随着她的脚步移动,木棍一下一下地戳着地面,发出轻而钝的声音。她的脚步,感觉很轻,不是轻盈的轻,而有飘忽之感,像秋风中的落叶,像一根稻草不由己的移动。她走路的身姿,并不是完全正面向前,而微微的有点向拄木棍的左侧倾斜。仿佛没有木棍的支撑,身体就要跌倒下来。老妇人穿着一双布鞋,灰黑色,左脚没有完全穿上,露出惨白的脚后跟,感觉有点浮肿,是不是这只脚有毛病呢?
尤其是她脸上的表情,冷峻,近乎毫无情感,漠然,麻木。但我从她的眼神中,分明感受到她的凄苦,无奈。那一种“冷”,让人心底不由一颤。
整体看上去,像是一个流落的人,无家可归,没有依靠的乞者。那么她肩上的背包里,就是她全部的家当吧。那么,她手中的木棍就是她的依靠吧。
在人车流动“热闹”的人世间,这些仿佛都跟她没有一点关系。在黑夜来临的时候,她这是要往哪里去?她的落脚之处又在哪里呢?
老妇人有六七十岁了吧。她有家吗?她有家人吗?有她的儿女吗?何以这样流落的模样,一个人背着包踽踽独行在黄昏的大街上呢?
我想到在老农贸市场桥廊一角,看到的一个栖息处,地上堆着凌乱的衣物,还有一些纸皮。一定是某个流浪者的“家”吧。是这位老妇人要去的地方吗?
我总是在见到这样的老人,这样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时,心里要黯然神伤。仿佛感觉就是自己一样。那一种苦在心底压着,眼看着生命老去,眼看着流血枯萎。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这个世界苟延残喘,或者消失在昨夜的风雨里。
这个世上有那么多幸福的人,有钱的人,光鲜亮丽,酒肉歌舞,繁华无限,是别样的人生。同样,也有不少的人,处在苦难的境地,生不如死,命不如狗,卑贱微小,不值得多看一眼。
我想到我自己,既不是有钱人,繁华歌舞离我是那样的远,人到中年至如今,不曾走进过酒巴迪厅,豪奢的生活,是我难以想象的。我也不至于是一个衣不遮体的流浪汉。我的状态,近于尴尬。城市没有我的根据地,农村也没有我想要的家。我一直处在迷茫的路途。
看多了人世间的面貌,不由常想些“关于生死”“关于活着的意义”之类无聊的问题。
有时似乎看透了,看开了,想明白了。所谓的繁华所有的苦难,不过如此,是一种表象,到头来,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这样想时,就释然了。于是,我想到从容。不惧不惊,不忧不喜,清心寡欲,上有明月清辉,下有土地草木的芳香。平静,从容,每一步都是那样的安祥。
而身在红尘,更多的时候,是被繁华人欲吸引,不能自己。
我也想驾驶高头大马驰骋大地,我也想红袖添香莺燕左右,我也想海滨有房静处有别墅。我更想走遍祖国,环游世界领略无限美景风光。或者,至少有自己的一片田园,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一处湖,一条狗,夕阳,清风,蝴蝶,一个心爱的女人。
啊,感觉像是在做白日梦。
总是在这样迷茫与对从容的想象中徘徊,煎熬。日子一天一天,岁月牵着时光的手,无情地高悬着刀子,在额前在眼角,刻下一处处痕迹,在双鬓留下白发。我便感到一阵一阵被蹂躏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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