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9-21雅玛回归自然随心而行
雅玛自序
我出生在9月21日,也就是今天。谨以此文,纪念逝去的自己。
郑秩在前些天的9月生日里写了这篇的上下文,而我选择在我的生日里推送这篇。在时间的平行轴里来看,我和她是如此熟悉,不需谋面已相识千年般的熟悉。
在宇宙138亿年的年历里,生命差不多在9月21日这个时候诞生,在地球上的35亿年前,我们依然不知道生命如何起源,我们只是知道,有可能是来自银河系的其他地方
如果把138亿年的历史压缩到1年里,在这个日历里,日历上的每一秒相当于438年,日历上的一小时相当于158万年,日历上的一天相当于3780万年。
在这个宇宙年历里,一个人活到80岁,宇宙才过去了0.18秒。
既然我们的生命放在宇宙里连五分之一秒都不到,那,就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吧,比如:脱下小我Ego的外衣,用最日常化的叙述,展示出那个最真实的自己。而这个自己,有她、有我、也或许有你的影子。这个影子,与宇宙同在,无来无去不曾消亡。请慢读。
编:比利时 雅玛
文、图:中国 郑轶
原文刊于:近似于透明的深蓝
郑轶自序
这是昨天我34岁的生日写的,谨以此文,纪念我逝去的33年。
这篇文章很长,分上下两篇推送。
这个故事是真实的,却天然带着非常魔幻现实主义色彩。你可以把它当作是一部嬉皮公路电影。
正如Bob Dylan歌里唱的,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 before you call him a man.一个人要走过多少路,我们才会称他为人。
只有我们知道,那些,我们一路走来,为“成熟”两个字付出的代价。
我几乎从来不在文章里提及个人私密的故事,然而这一次我深思熟虑之后打算写出来,是希望通过一个实例分析去讲述我在那篇反对“灵修”文章里提到的重点:真正的修行就是在人间各式各样的关系里学习和成长。
写的过程是一个思路整理的过程。这趟灵性之旅以场景体验的方式,让我更为深入地看懂了我自己之前“头脑”写的文章。
一切发生都只是一个实相中的menifesto,从而洞悉背后的信念系统和行为模式。这趟奇幻旅程就像是宇宙为我安排的生日礼物,让我能够找到过去几十年中形成的认知模式中的算法源代码,我从中学习到了太多太多东西。
我只是一根传递信息的管道,我并不享受写作本身,我的配置是强大的信息处理能力和把它们表达出来的能力。我知道这些故事发生在我身上,是为了让我尽可能地把它们整理翻译成人类能理解的内容,分享给大家,我不敢私藏。
一种迫切的动力逼迫着我写出来,不然我身体内的那些能量会满溢决堤。写的过程非常痛苦,因为需要不断把大量抽象的概念转化为具体文字表达出来,同时我的脑子比打字速度快很多,而那些进入我头脑的信息是如此的源源不断,汹涌蓬勃。
这个生日,我几乎是在废寝忘食的写作中度过,这也许是最有意义的方式。
写完这些文字的时候,我知道我在三维世界“人间”这所学校里,从一个年级毕业进入了下一个阶段的学习。意味着又一段全新生命旅途的开始,某种意义上,也是“生日”的意义。
嗯,祝我生日快乐。
无国界之美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是“地图上找不到”的无国界地方,它们在地理上可能隶属于一个国家的行政辖区,却是以另外一套逻辑和价值系统独立存在于另外一个维度。那些无政府主义(Anarchism)的大本营有机自然地生长发育着,尽管或多或少你可以从地缘政治或者历史里梳理脉络与成因,却似乎又隐隐觉得,它们散布得如此奇妙,似乎是地球能量网格与神经网络上特殊的节点。
在那个世界里的居民不受到主流集体意识的束缚,能够自然而然地在人群里辨识出彼此。这里没有国籍、文化、肤色、语言、民族的差异,世俗礼法与主流价值评判系统在这里统统失效。他们活的惊世骇俗却又自成体系,超然物外逍遥不羁。
他们不被社会代码程序的条条框框所束缚,保持着作为一个生灵与宇宙万物最原始的连结状态。
它们在纵向的时间轴与横向的地理轴线里遥相呼应,在人类文明间断忽明忽暗闪烁的“酒神时代”里恣意泼洒成面,又在理性刻板的“日神时代”里收缩成为避世收敛的几个点,似乎神迹一般试图保留酒神精神的火种,或者说,灵性的火种。
无论是中国古代的魏晋,还是西方60s的嬉皮时代,我们都曾经听到这些此起彼伏的声音。在这个科学为主导的左脑时代里,它们低调地潜伏隐身在那些地图上看不见的角落,我更愿意用人类学上的“Tribe部落“来称呼它们。
这个公号的初衷就是这些地方的田野调查笔记。比如柏林,哥本哈根的Christiania,印度的Goa,尼泊尔的博卡拉,南美的亚马逊森林,维尔纽斯的乌托邦共和国...还有这里我要写的Pai.
虽然这些地方也在经历着商业化和涌入质量参差不齐的装腔作势者而逐渐凋零。可是那些和你用着同样Perspective视角去看这个世界的人们,你却依然可以凭着本能找到那种Vibe。
这里,说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Vibe,能量的振动频率。如果需要用个尽可能接近的词语去描述他们的频率,那么也许是“Chill”。正因为这种发自内心的深度放松的状态,所以接纳,顺应且顺势而为,所以放弃了控制,最大程度地排除了“小我ego"的干扰,让自己成为一根纯净的管道,因此保留了一种人类灵魂尊严的美,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对于美,我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定义:Authantic, Organic and Meditative(真实,有机,自然,很飞很致幻)。
济慈说,美即是真,真即是美,这就包括了你在大地上所知道、以及该知道的一切。
Let's be organic
Anarchist中文翻译成“无政府主义者”其实很狭隘。它的词根an(反)arch(至高无上的权力),意思是反对一切权威(Aganist All Authority)。
权威权力来自于Ego我执的博弈,正如很多哲学说的是智慧,在变成宗教以后就与本质渐行渐远,尤其是政教合一状态,“人”的介入让其背道而驰。“人”的干预意味着ego,只要是一个成形的组织,必然充满了权力的斗争。
“政府”“宗教”“法律”等等都是社会学上的概念,是一种“想象的现实”,我们的头脑被植入了这个概念,成为一种集体认知和多数人的共识,这是人类社会化的需要。它并不是一个自然的存在,而是人为的。
人为的(artificial)在这里可以与有机的(Organic)作为一个对照。大自然之所以美,是因为一切都是organic有机形成的生态,而不是被刻意规划的。
Anarchism本意是“混乱无秩序”的状态,然而却遵循着天地大道的无序之序。正如《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宇宙不去命名,不去判断,不去思考,只是let everything flow,让能量自由流动,它只是观察,静默的观察产生理解,不会有任何扭曲,秩序产生于对混乱的理解,一切冲突就此消失,呈现出一种真正平衡的和谐状态。
葛吉夫的第四道里说,我们不是陷入混乱里,我们就是这种混乱的状态,我们只有直接接触到内在的混论,秩序才有可能产生。在让自己成为那个混乱的同时在混乱中保持临在会让我们了解到一种新的可能性,一种事物的新秩序。
Anarchist是那些organic kids。因为自然有机生长,于是呈现出自由自在的野生状态。“自在”这个词语,说的是“自己”于“临在”状态里。
他们是能够在这个布满了信息强行植入的世界里,能够与天地维持原始连结的人,是那些能够deprogram社会代码的人。而在大城市里被社会化文明化的大多数人,只能说是一个以有机体存在的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egence)--他们的智能(Intellegence)是在人造(artificial)社会环境之下所标准化批量编程的 。
我受够了城市那些麻木的千遍一律的脸,我要启程出发去找我的tribe。
“你应该会遇见你该遇见的人”
即兴订机票去清迈的时候,我没有任何计划。我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老牌嬉皮之都Pai,又一方面非常害怕Pai已经变成了充满中国小清新游客以及逃避现实装腔作势的“灵修者"的浮夸地方,正如某个久居清迈的美国人给我形容的那样--满大街都是跟你说水晶能量的白人。对Pai,其实我并没有多少期待。
然而某一天早上,我还是鬼使神差地跑去车站买了张票坐上了开向Pai的车。黄瓜发了条消息对我说:你应该会遇见你该遇见的人。
后来回想起来,当车在此起彼伏的山道弯转渐入佳境驶入Pai的地界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了业力的风迎面吹来。那些流动的云朵和潮湿的雨林布置起了一个结界,微妙的能量场已经让人心生异样。
就像《盗梦空间》那样,身处人间大梦的我就此进入第二层梦境。
舞台已经就绪,等着一脸茫然的主角到场。一切其实都是早已安排好的。
卡尔维诺在《看不见的城市》里写“每到一个新城市,旅行者就会发现一段自己未曾经历的过去:已经不复存在的故我和不再拥有的事物的陌生感,在你所陌生的不属于你的异地等待着你。”
是业力,牵引着我们回到你的过去而旅行。我恍然大悟,我需要在此时此地去经历我所需要经历的一段故事。其实我们的日常生活,仔细想来的每一步,又何尝不是这样。
“租辆小摩托,到风里去野”
毫无压力轻松Hold住700个弯的山路到了Pai。在路上我才打开google搜索我今晚该住在哪里,发现一家在城外山顶的circus school,几篇亚文化Blog都极力推荐的一个hippie village,每天晚上有篝火,清早有冥想和杂耍课程。
满大街的中国游客和欧美背包客让我急于逃离这个浮夸的小镇。我想起邀我同来Pai的那个法国嬉皮,他的全部理由就是“People say there are a lot of parties and weeds ”,看着那些年轻孩子们脸上的兴奋,我终于可以想象出那个画面,竟然一阵不寒而栗。加快脚步穿过大桥,朝山上走去。
暴雨后的山路空气清爽,远处群山云雾袅绕,阳光细碎地斑驳在我的皮肤上,微微有些醉氧。山顶的Circus school可以让人想象出它曾经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大本营的样子,然而如今人群的vibe全然不对,看起来像个野生版本曼谷考山路上背包客的青旅。但至少风景和视野都不错,我先要了一间竹棚住了下来,此时我已经对“遇见同类”这件事情彻底放弃,心想随遇而安罢,一个人享受几天在大自然里独处的日子也逍遥得很,就当是一个静心的禅修班。
“生命的意义就是活着,它如此清晰明显又简单,然而所有人形色匆忙,让自己陷入到巨大的惊慌失措之中,仿佛成就些什么超越他们本身的事情是一件必须似的”。Alan Watts的话虽然略鸡汤,但是,确实如此。
小屋前长满了木瓜树。如果不是时不时出来过几天无政府主义Organic的日子,简直无法支撑在城市里面对乏味病态的人生。
我最欣赏的电子音乐制作人王小亮同学此时对我说“Pai就得去野地儿,租个小摩托,到风里去。不用计划路线,找不到路就开手机地图”,黄瓜同学说“你不会?我还以为你是连坦克都会开的那种女战士”。
好吧,我一个冲动,就下山到镇上租了个小摩托。当店家发现我是真的不会,连驾照也没有,甚至scooter都不会的时候,她的表情瞬间凝固了。我赶紧表示我天资聪颖骨骼清奇并且十分好学,于是一群人就在院子里对我进行现场培训,大家一边围观看热闹,一边纷纷把自家的狗啊孩子啊都纷纷收了起来。
满头大汗全身紧张地练习了大半个小时之后,略略觉得有些上手。一个带着意大利口音的大叔抽着草神情迷离地对我说“我觉得你骑得很好嘛,完全看不出第一次骑啊”,我听了之后头脑发热,就直接骑上了大马路。
15分钟战战兢兢的练习之后,已经可以感受到耳边风的呼吸,再过了半小时山路弯道完全不再话下,拐去山里的乡村小道溜了一圈,听着耳机里的工业dark Techno,有一种其实我开的是战车的豪情壮志。
经过一些游客成群的小清新风景,大家带着精致的妆容穿着仙女装在咖啡馆前搔首弄姿拍摄田园风光大片,还有中国情侣在拍婚纱照,我有点不耐烦,随机拐进了一条山道。想来那个时候,是我对“人”这种生物的忍耐到了极限的时候。
自我放纵在群山环抱的雨林里,在Organic的风景与荒芜之中,找到一颗纯净与自然不分彼此的心。正如我看过的一篇萨满访谈里说的那样“在这里我能停下来所有的念头与思维,知道对一切无能为力,把自己交给宇宙万物,成为生态圈的一部分。
我竟然感动得有些热泪盈眶,谈论地大口呼吸着空气,有一种来自原始洪荒的声音几乎从炸裂的胸口之中喷薄而出。我深刻的明白,我是如此地热爱大自然,如此地热爱着。
那个时候我意识到,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有一天能够死在大自然,不惊动任何人也不需要葬礼,平静地回归天地之间,就像一粒尘埃。这不失为一种最得体的方式。
回去的时候经过山脚下的“Don't Cry",开始布置起了Psytrance的装置。
黄昏的时候回到镇上,在无聊透顶的夜市吃饭,满大街的酒吧开始以东亚南自以为是的方式迎合着西方的背包客,不是cheesy煽情的乡村吉他驻唱,就是雷鬼乐混着叶子的味道,便宜的酒水震耳欲聋的EDM有如普吉岛的巴东海滩,一切都是批量模式化的声色犬马,恍惚之间以为这就是泰国的丽江。
我席地而坐和当地的嬉皮蹲在路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他们建议我6点以前去sunset bar,然后神秘地一笑,我知道那不外乎就是可以找到叶子或者蘑菇的地方。我也似乎明白,这种所谓的商业化符号化的嬉皮文化早已对它们的初心背信弃义,我回以一个迷之尴尬的笑,决定还是回到山顶的马戏学校一个人呆着。
小心翼翼地开着我的小摩托沿着盘山公路夜骑,手心出汗,心想我还是得一会去social一下,坑蒙拐骗一个代驾骑士也好。Pai这里山路起伏巨大,弯多坡陡,加上雨季路滑,纵然我胆大心细,到底还是个被赶架上路的新手。
“I know you know that I love you”
夜色中,Circus School的草坪上升起了篝火,一群年轻得肆无忌惮的孩子们放着EDM,开着派对,时不时尖叫喧哗。我知道那不是我的世界,于是找到一件僻静的竹棚子,躺在吊床上晃晃悠悠地仰望着星空的疏空寥阔。
远远水池边,看见下午check in的时候在上课的杂耍老师一个人怡然自得地在舞流星,闪烁变幻着色彩的球体在黑暗映衬下显得非常迷幻,就像颗忽明忽暗的星星。
和竹棚子其它吊床上的两个德国姑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接着来了一个以色列女孩和一个美国熊孩子,理所当然地递给我一根卷烟分享了起来。我正说着我从来理解不了美国人的逻辑和幽默,被熊孩子逼着谈我对他们的刻板印象,杂耍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们身边坐了下来 “嗯,你继续说,我来自加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开始从吊床上爬了下来,盘腿端坐在竹棚中间,开始布道宣讲我的哲学和宇宙观。作为一个好为人师的话痨,我口若悬河说的得心应手滔滔不绝。婷婷说,认识四年里我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学者气质重了很多,总是忍不住导师附体。朋友Julia愁眉苦脸地曾经对我说我这样会单身一辈子的--“Your topics always lead to the classroom and will never lead to the bed"。(你的话题总是带你去到教室,而永远不会带你去到床。)
果不其然,三个小时以后,一竹棚子的人被我说得昏昏欲睡,横七竖八地倒下了一片。以色列姑娘用最后残存的理智挣扎着爬了起来,略带歉意地对我说“你们的话题很有意思...呃...但是我真的困得不行了..."
只有杂耍老师听得无比认真,每次我爬去厕所都要紧张地追问我还回不回来。我每次说完一个观点,他都仔细咀嚼“让我想一想”,然后侧过脑袋闭目消化,最后点点头,再转过头看着我的眼睛说,请继续。
忽然遇到一个智力和灵性上棋逢对手的陌生人,在提问回答的交锋中灵感无限迸发,思想互相缠绕在空气里,我们面对面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可是就像思想上我们跳了一曲进退配合无缝的探戈,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让我有如春风拂面一样感觉到了微熏的醉意,又微妙又美好。
我们在聊Perspective——两个不同的人是否感知到的世界是一致的,究竟是成功的误解还是真正理解。
他对我说“你别打我,只是一个比喻--比如I know you know that I love you...” (我知道你知道我爱你)
他整晚都毫不掩饰地大胆直接地直视着我的眼睛,深深看进去,仿佛要一直看进灵魂里去的那种犀利,却又非常从容平静。我却一直试图回避那种刀锋一样的凝视,可是那一刹那我却陷入到他蓝得清澈的瞳仁里面,轻轻地在心里说了一句“I know"。
多年前我写过一句话,当人们目光接触的时候,爱就产生了。
瞬间我恍然大悟了然于胸,我们绝对不是在这里第一次相遇,这只是一场必然的重逢。
就像我会在这个时间莫名其妙地来到Pai,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一种偶然。
我指着对面吊床上的哥们说,你看他虽然貌似“真实”地存在于同一个时空,栩栩如生地在我们眼前,可是我知道,他和我的因果业力毫无关联,他对我来说,只是一件舞台布景道具,然而对他而言,我也是的。很多人你表面看得见,其实都只是一个全息投影,多重平行宇宙是叠加在一个实相里的,人们各自活在自己的透明气泡里,甚至有的时候就在眼前也看不到对方。那些转瞬即逝的群众演员们,印象消逝得比早上醒来发现梦境褪色得还要迅速,这种“迅速”甚至有些诡异得不真实。
果然第二天我完全不能在人群里找到那个曾经在我眼前吊床上躺了三个小时的人,我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他对我们来说,只是当时需要在那里放置着的一个人,他是谁并不重要,这也就是“舞台布景道具”的意义。
他捡起我旁边的披肩,温柔细腻地帮我盖膝盖上,轻声说,我们需要去经历这段业力,不要惊慌,命运安排好了一切,我们只需要从容地穿行过它。
我们隔着时空与轮回又千里迢迢地在这里重逢了,虽然不知道这样的相遇引领着我们需要一起学习怎样的功课。但所幸的是,我们在第一时间辨认出了对方。
身边那些吵闹的孩子们感受到了我们两个人的结界,陆续离开,所有人似乎都在我们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们不再说话,一起安静地躺在草坪上看若隐若现的星空。它们一直在我们头顶,宁静深邃地照耀了人类数万年。
电影《降临》的最后女主角选择接纳必然发生的命运,在他们第一次相拥的刹那,自言自语地说“我几乎都要忘记了被你拥抱的那种感觉”。
那种熟悉的感觉被业力的风不知道从哪一个角落里吹来,正是因为不知道出处,所以让人惆怅而唏嘘。而我们的智慧也不足以深究其中因果,猜测出命运的意图,然而,那些也并不重要。
云雾散开,一弯如钩的新月底下发生了一个自然而然的吻。
真正的修行是在人间各种各样的关系里学习和成长
We fell in an organic way,一切没有被人为所强行规划,一切顺其自然生长发酵,我没有任何期待,只是全然觉知于当下的临在,用心去体验我该学习的一切。
我理论上的个人哲学一直是expecting anything unexpected,期待一切不期而遇。却很少做到从容不迫,因为信念系统之中受到以往经验的绑架,我如惊弓之鸟般实在怕了无常的叵测。
然而这一次,我决定把它当作是一个练习的机会,接纳顺应一切发生,不再让那个小我ego的不安恐惧旧有模式去干扰自己真实的感知。我尝试深度放松,chill out,不让小我ego自作聪明地跳出来抵抗以及戴上自我保护的面具,我愿意用我灵魂的本来面目去面对。
从世俗层面上说,会者定离,我们所有人终究成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既然我们最终都将残留在别人的记忆里,那不如就好好珍惜有缘相聚的短暂时光,尽可能留下些美好的回忆吧。
其实我们潜意识高我(不管你怎么命名它)已经为我们挑选了最适合我们去体验的场景和剧本,让我们在轮回一次一次的角色扮演中学习和成长。
轮回的本质就是场景体验,就像VR游戏。策展人这个职业也帮助了我去理解--我的工作其实就是一个利用艺术语言构建仪式的场景体验设计师。
然而我们的小我ego,那个受到知识与智慧以及认知局限限制的愚蠢的家伙,它是一个Drama Queen,总是忍不住需要attention,自说自话地编写剧本,预设剧情。如果现实发展不按照ego的逻辑,我们就会不可避免的失望与受伤。一切“受伤”的感觉都来自于ego的不被满足。
就像一部电影,如果我们时刻记得自己不过是那个演员,轮回的舞台上只是今生出演的角色,那么一切都会坦然放松很多,尽管跟着导演编剧的节奏去渐入佳境,也不会因为剧情安排的需要而对演对手戏的演员入戏太深心生怨恨--大家都是同事罢了。
而如果我们意识不到这一点,把自己局限在舞台上的那个角色,那么贪嗔痴慢疑就会随着剧情展开而滋生,也会因为无明愚钝自行加戏,因为看不清命运伏笔和业力运作规则而编写出幼稚的预设,怨天尤人。
同样就像一部好的电影,哪怕就从成本考虑,没有一句台词,没有一个人物甚至是群众演员是多余的,即便是道具布景也都有各自的意义。
那么“上帝”这位大师所导演的命运,更是天衣无缝到没有一笔是赘余的,它深韵戏剧的张力与起承转合,业力这套算法的环环相扣,没有任何事情是偶然是巧合。
迷惑看不清楚的,只是身处其中的无明众生。
所以我们能够做的,就是要放松去接纳去顺应,全然相信自己,相信命运,相信自己是被宇宙照顾着的,一切都自有深意,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有些你能在当时一目了然,有些却要留给很多年之后那些一场一场恍然大悟。
其实什么都没有变,只是我们的视角变了,回首看去,也就看懂了。
相信你的命运。全然臣服,就像他那天忽然问我“How about surrender?"(臣服是如何的)
今年春天我经历了一段情绪管理极度失控的状态,猝不及防的种种无常对我来说是一场巨大的考验,整个人心力交瘁。黄瓜一直鼓励我利用这些机会观察自己的觉知,他曾经对我说了一句话,顺境就是地狱,它让我们麻木从而错过了不断学习的机遇。我当时苦笑着说,你是说,我这几个月是泡在蜜罐里吗?
世俗中的一帆风顺以及名利财富权力爱情圆满是小我ego喜欢的食物,可是未必对我们灵魂有营养。就像垃圾食品总是意料之中的美味。
之前我在文章里提到过一个古老印第安的神话:洞穴里有两只狼,一只代表黑暗和绝望,一只代表光明和希望,你会选择喂养哪一只?
Which wolf do you feed?
The darkness and despair one,
or the light and hope one?
所以,你是选择喂养你的小我ego还是你的灵魂?
We wanna feed your ego or feed your soul?
选择喂养灵魂,从而能够坦然接受世俗生活的残缺和“不圆满”,需要巨大的勇气。黄瓜说,逆境,它是搅动我们意识的搅动棒,一些平时隐藏的习性得以浮现,使得我们更为清晰看到ego的运作,如果带着觉察,我们将会获得珍宝。
这种表面的不圆满是获得真正圆满的通途。因此无数古老的智慧都殊途同归地讲述“不完美”的大美,无论是老子说的“大成若缺”,还是日本的Wabi Sabi,还是几乎所有萨满类似天人合一的生态哲学都说的如此。
某个清晨我醒来在丛林的简陋竹棚里,手边是一本热带雨林的画册,随手就翻到了这一句:在大自然里,没有任何东西是完美的,但是一切都是完美的。树可以弯曲成各种诡异的姿势,然后它们依然美丽。
我们因为不完整,所以变得完整。
这是11年我自己设计的背上的刺青:一只左边翅膀断裂的蝴蝶,残缺之美,Vanessa本身来自于希腊语的“蝴蝶”,同时也是庄子梦蝶的一个符号。中间那句梵语意思是“刹那”,希望自己能够时刻带着察觉活在当下临在状态。
我昨天见到海女姐姐问,为什么小我ego那么内心戏十足喜欢自以为是地编写剧本。她说,因为ego希望争夺权力,希望去控制。
一切内在冲突都来自于自我的不接纳,于是投射成为我们实相世界中与别人戏剧化的矛盾与冲突。我们的“天人交战”就是ego在权力斗争中争夺控制权。因为ego的拒绝接纳,我们在一次又一次的内部消耗中损耗了生命的能量。因为ego不信任自己,于是我们容易在关系之中患得患失,缺乏安全感,恐惧对方的不接纳。我们从他人的态度去确认自己的存在,如果被拒绝和忽视,我们就会自我怀疑,如果对方接纳,我们就相信自己。
特别是在亲密关系里,因为ego的怯场,我们会把对方放置于和自己对立的假想敌的位置。神性的分裂造成了对立,也是痛苦的来源。
黄瓜说“我们不是为了消灭所有对立面,而是成为超越一切的观察者。做到真正的临在。恋爱关系中,体会这种临在,也就是最深刻的学习,我想比禁欲隐居修行要好无数倍。因为恋爱是最会引发我们各种情绪的引擎。”
We're just going through our Karma,Just Let it flow
一切发生的很自然,我们就像在一起很多年那样的情侣一样默契和从容,我能感受到我们之间一种深厚稳健的连结,却并没有任何不安和激烈。
在Paradise遇到一个荷兰女孩知道我从上海来,流露出羡慕的表情说“你们在中国遇到,然后一起旅行...”我们笑着说“不,我们昨天在这里遇到的”。
在Circus school早饭同桌坐着一位萨满姐姐,她看了我们一眼就问“你们是不是认识了很久?”我说没有呀,她又忍不住小声问“Are you guys connected in a romantic way?" (你们用浪漫关系连接起来了吗)
我说“Sort of, mainstream society needs a definition of 'relationship' to shape people's personal border. But once you choose the alternative path, then there will be different types of alternative relations"
关系都是连结的一种显化的存在形式,你能够理解关系的本质,也不再被定义所束缚。所以说与其说我们connected in a romantic way,不如说我们connected in a spiritual way。我所看到本质不是浪漫关系,而是一种灵性关系。
很多时候我在感慨,我的现实是别人的超现实,而大多数人轻而易举垂手可得的现实生活,却是我遥不可及的超现实。我曾经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可是并非我要选择一条不一样的路,而是被这条路选中的我们别无选择。
他是一位来自硅谷的程序员,在感受到“灵性危机”的时候,选择了跟我一样的方式去寻找和大自然原始的连结关系。已经出门流浪了很久。
“这趟旅程,我希望能够找到我关于‘ego'问题的种种答案”,9个月前他听说了Pai的这间Circus school,计划已久跑来当两个月志愿者教杂耍,于是我们就这样前脚后脚地来到了这里。
遇到他之后我就顺理成章地找到了我的代驾骑士,他开着摩托车带着我到处去那些隐藏在山林深处的风景。雨季的清晨,Pai山区的公路上几乎没有别人,我坐在后座环抱着他厚实的背,觉得无比安全和温暖。公路似乎没有尽头,我们仿佛受到了天空的催眠一直奔向地平线。
娃娃的歌里唱“黎明请你不要来”,我这个时候希望他开得快一点再快一点,黑夜不要来,黎明不要来,我们能超越光速,逃离这个星球上时间的束缚。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因为不再有战战兢兢骑车需要全神贯注地看路,我可以怡然自得地观赏原始淳朴的风景,大自然在凝视与回望中一点一点地清除我体内现代文明的毒素,我变得越来越轻盈,仿佛就像飞起来一样。
我们曾经都是会飞的彼得潘,长大以后变得越来越沉重,就告别了自由自在的天空。我们就像忘记怎么飞行一样忘记了怎样去爱。
我们来到一个野生温泉,我没有带泳衣,就直接跳了下去。也是在这个温泉,我忽然想起来问,Hey, what's your name and how old are you?(你叫什么名字?你多大了?我们一起大笑起来,相处了那么久,我们居然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名字重要吗?我们并不觉得,名字年龄国籍宗教都只是在这个三维世界确定社会身份的坐标符号。在轮回的游戏里聚散重逢,我记得他灵魂的温度,我们看到彼此真实的面目。很多人认识了一辈子,熟知对方在今生的所有信息,却始终不曾了解他是谁。
我们都是从眼睛里辨认出对方的。
大城市的生活让我们不得不带上社会身份的层层面具,戴久了就几乎以为那是你真正的样子,甚至不记得把它们摘下来。我说,我非常感激能遇到一个人,可以如此轻松地敞开心扉,如此百无禁忌地聊一切话题,我内心深处的恐惧,我对自己的迷惑,以及莫名其妙的想法和阴暗面。他说,我们之间的交流基于了一种深刻的互相理解。
I know you know what I know. I know you know that I love you.
可是我也知道,他并不能够介入我现实生活的因果。就像我依然选择在大城市生活,是因为我知道我有任务没有完成。于是我就更加珍惜这段奢侈的相遇时光,并从中努力吸收养分,我知道互相能量的补给能够滋养彼此的灵魂,从而回到各自的现实生活,去完成各自的功课。
他说,我只是知道We're going through our karma,so far it goes well, and everything is meant to happen.
他叫Dylan, Bob Dylan的那个Dylan。后来我去翻他FB看到他还是一个穿着正装的硅谷程序员的照片,几乎不能把那个青涩的男孩跟相遇时候那个流浪痕迹烙印在皱纹与两鬓隐约白发里的男人对应起来。我忍不住想起Bob Dylan的那首歌“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before you call him a man"---一个人要走多少路,你才能称他为男人?
我也想起了我所流离过的放任自流的时光。那个懵懂而恃才傲物却又内心极度自卑的小女孩,又是怎样在岁月风尘中一点一点成长为现在的样子。骄傲吗?我心里只有一种近似于悲悯的情绪,天知道我们为心智“成熟”这两个字所付出的代价,承受的种种不可言说的疼痛。
所庆幸的是,我们并没有失去一颗透明的心灵以及会流泪的眼睛。
“I used to think that I could never lose anyone if I photographed them enough. In fact, my pictures show me how much I’ve lost.”我曾经以为我为他们拍摄足够多的照片我就可以不会失去任何人,而事实上,我的照片提醒了我究竟失去了多少。
我曾经是一个摄影师,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放下了相机,当我看见Nan Goldin说的这句话,我瞬间失控痛哭流涕,我想,这就是我停止拍照的原因。
我想起了那个曾经认真对我说“让我们不要在这个巨大的世界里失去彼此”的站在圣彼得堡雪地里的少年,以及在波兰公路上忽然转过头对我说“你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人”如今已经面目模糊的脸,还有那些数不清楚的朋友们All the good friends we have and all the good friends we have lost...我为他们拍下了足够多的照片,至今他们的样子依然出现在我作品的展览上。可是,我们还是在命运的漫天大雾中找不到对方的身影了。
彼得潘生气地呵斥温蒂,你答应过我永不长大的。温蒂难过的说,可是我不能不长大。
How many times must a man look up,Before he can see the sky,How many ears must one man have,Before he can hear people cry.
可是,亲爱的,答案都在风中飘扬。
我们走过的那些路,让我们成为了今天的我们。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Let's go to the jungle, let's get into the wild and get wet.在山谷的瀑布下水潭中心一块巨石上打坐,感受到流动的风,浮动的云,以及静谧的水和奔放的水,空气里是大地和植物的清香,万物生长并且如此和谐相处。
我们无拘无束地在Pai的小镇上和山山水水之间游荡,他带着我去逛当地人的菜市场买米做杂耍道具,又一把我拉到超市的角落里给我看镰刀,热衷于刀剑的我两眼放光,和他就像两个小孩一样品鉴赞赏了很久,比划着假装自己是武林高手。下雨天的时候我们相拥着听雨水落在竹棚上的声音,沉沉睡醒之后已经天黑,然后骑着小摩托下山,在夜市上你一口我一口边逛路边摊边分享着食物。印度老爷爷卖拉茶给他,又笑呵呵地盛满一杯免费的端给我。我用手机放着古巴音乐,蹦蹦跳跳地在大街上跳舞,怂恿着他当街卖艺,这个大叔瞬间就羞涩了起来。Judgemental的我总是给看着不顺眼的路人乱取名字随口编故事,他就像个宠溺家中熊孩子的大人那样翻个白眼摇摇脑袋。
有次在大街上看见一个赤脚走路的嬉皮和他身边弹着尤克里里的肯尼亚女孩,他一把拉着我跑过去打招呼说“他们是我在这里遇见最有趣的人”,于是四个人就站在路边聊了很久的天,他们问我这样的人为什么会选择住在circus这样满是年轻小孩背包客的地方,我转头对他说,因为命运带我到那里才能见遇见你呀。于是我们相视一笑。
他是一个内敛极度不擅长表达情感的人,他说他尝试努力学习如何manifest emotion,我却能在点点滴滴他所做的细节上感受到真诚。
他知道适合我vibe的地方知道我想遇到怎样的人聊天想做些什么事,总是默默地帮我打听和寻找。然后安排好一切,出其不意地就骑车带我穿越一片丛林来到隐藏着的神秘角落里。他喜欢抓着陌生人学杂耍,我就在一边笑呵呵地看着。我遇见属于我tribe的人一聊就兴奋地聊得忘记时间,习惯早睡的他就安静地躺在一旁闭目养神,等我聊尽兴了再当司机把我送回去。
他从不强迫我玩杂技,有一天我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不教我?他惊喜地说“我一直以为你不感兴趣”,可惜小脑天生脑残的我总是控制不好力道,动不动就被沙包打在身上噼啪声和惨叫一顿此起彼伏。
每天下午三点他都要在circus school教一个小时的杂耍,我就在竹棚子的吊床上看书,他会趁着学员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过来亲一下我的额头,然后快速溜回去一本正经地当老师。
我有的时候放下书本观察他是如何运用力控制一根柔软的绳子在空中旋转成一根张力互相平衡的棍子。他总是闭上眼睛,我知道这就是他日常冥想的方式。然而认真盯着看一直看进去,对于我来说也成为一种冥想。
我说,我想起健身教练对我说,动作只要做对,就会毫不费力。因为肌肉之间互相运动是有机的(又是Organic的!) ,是自然而然流畅配合得天衣无缝的。他说,是这样的,只要找到了感觉去平衡这个力道,去感受动作之间的张力,让他们有机地流转起来,让能量流动起来。他说,Just Let it flow。
我仿佛明白了一点什么。我们穿行于业力之间,其实不需要任何计划与期待,那依然是小我ego对于控制的留恋。只需要让能量自然有机的流动起来,人与人之间的任何关系都是健康的,一切都是从容不迫的,不需要焦虑和慌张。
就像我去年在泰国南部深山的那个湖里经历的“天人合一”的时刻所领悟到的东西,把"let it flow"翻译成“顺其自然”更贴切的是“顺势而为”。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全神贯注于每一个临在,去感受那个“势”的流动,全然相信自己,就能够本能地毫不费力地做出相应的调整去适合每一个微小的变化,让生命的能量流动起来。一旦小我ego又开始自己编写剧本,有了artificial人为刻意的介入,就不再是organic的了,只会弄巧成拙。
任何事情一旦刻意就会显得不够自然矫揉造作,就一定不美,不美的东西一定不是顺应天道的。
其实大道极简,最质朴最真实的东西一直在那里,随着我们不断经历,视角不断扩大,每次理解到达的深度也就不一样。这个道理我一直都懂,随着一次一次体验,发现表面平实的话其实越来越深不可测。
如果我们的生命本身就是一条河流,why not just let it flow?
No pain No gain
那天端着早饭坐下来的时候,看见桌子上有本《New Scientist》杂志,主题是脑神经科学和意识之谜,我立马把食物丢在一边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不出意外地,我和这本书的主人一见如故。
我一下子被她的眼睛所吸引,这个美国来的TED制作人姐姐有着和电影《I型起源》里女主角一样色彩斑澜的瞳仁。在这部科幻电影里,这双眼睛是“轮回”是否存在的隐喻和线索。
她说,你看这里那么多人,那么多张桌子,我们能够坐在一起,这绝对不是一种偶然。她这个时候告诉我,她的另外一个身份是个萨满。用神圣蘑菇做疗愈仪式,她提到“蘑菇”的时候,强调了“medicine(药)"这个词语。我对她说我在研究基于萨满人类学和脑神经科学的艺术治愈理论,在中国古代造字的时候,“藥”这个词语就是“植物”与“音乐”的意思。我们相视一笑,应该相遇的人必然会相遇。
于是,我们三个人用了整整一个上午探讨人类究竟是否有“自由意志”这个话题。我每次聊到学术话题又总是兴奋得有一些忘形并且争强好胜(知识属于头脑范畴,ego就忍不住介入),我几次打断Dylan的话。他说“不要总是用老师的口气跟我说话,I read a lot",我说“I also read a lot"。他愣了一下,说“我没有怀疑过这点”。然后黑着脸站起来说是先去忙了。
他消失了很久,我发消息问他在哪里他也没有回,过了一会他抱着电脑走了过来,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却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疏离。
“我今天不想出去了,待着这里赶一些工作”
“嗯,好”我也不多勉强,口气冷淡并且倔强地说“可是我非常想到大自然去...那我走了”
“四点我下课...在这里等你回来?”
“看情况吧,我也不知道我想待多久” 然后转身就走了。
这个时候,“我们”都消失了,在那里的对峙着的是我们两个人的ego。
他追出来问我“我想确定下一切都好吗?”我转过头去“嗯,没事”,他伸出双臂一把抱住我,我冷漠挣脱开去。他尴尬地手足无措,像头野兽受伤一样的眼神欲言又止。
“你一个人骑车慢一点,注意安全”我听见他在我身后轻声说。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双膝着地,一阵痛彻心扉到冒冷汗。两大片肉被削去,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一片荒郊野地,周围没有半个人可以求救。摩托车翻在一旁,黑色的油漏了一地。
没有办法,只能深呼吸几口忍着剧痛爬起来,继续骑回去。一边骑车一边感觉到血液沿着小腿淌下来,灌倒鞋子里去。其实我不是不小心,只是山村泥路加上忽然一阵大雨,转弯的时候车轮打滑,刹车没能及时刹住,我就那么飞了出去。幸亏我是新手,开的速度不快,如果用60以上的速度,估计我已经在滚到山坡下面去了。
一面是痛得咬牙切齿,一面是刚被突如其来的车祸吓坏了尚未缓过来,整个人头脑发懵,从岔道转到主路上的时候,和一辆摩托车以极险的距离擦过。
那辆车停在前面等我,一个斯文的德国小哥一脸无奈地看着我说“那个,你骑车得看路啊”。我呆呆地看着他,然后低头呆呆地看着正在流血的伤口,然后又愣愣地抬起头对他说“....我现在该怎么办..."他看了一眼我的膝盖,叹了一口说“跟着我吧”。
他带我到了药店,帮我配好了药水棉花,扶我坐下来,蹲在地上帮我清理伤口。因为摔在泥地上,身上狼藉一片,血浆里混着沙土,恶心得不忍直视,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摔得破破烂烂的布娃娃,棉絮都露在外面的那种。
为了避免引起大家不适反应,伤口照片我就不放了。
我缓过来之后不停地道谢以及道歉,表示要请小哥吃饭。聊起来发现他是一位来自慕尼黑的Techno制作人,他知道我曾经在维也纳做DJ之后就邀请我去他的工作室玩--“其实事故也未必是坏事,不然我们就不会认识了”他殷切地看着我,眼神让我有点无所适从。忽然头脑中闪过出门前Dylan小动物受伤般的神情,连忙低头扒完饭,推说要回去躺着养伤。
身残志坚地骑回了Circus School,在门口停车时候遇到一位瑞士军医,他一看我的伤口皱着眉头说这样不行“你先坐下来,我去拿我的医疗工具包”。
Dylan和萨满姐姐正在草地上切磋瑜伽,看着我从远处步履蹒跚地走过来,一身泥血,两个人都震惊了。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玩笑指着Dylan说“都是这个人的错,谁要他今天不肯当我司机”,大家都笑了。他坐在地上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说话,眼神是夹杂着内疚的一种复杂情绪,雾蒙蒙的一团。
萨满姐姐跑过来扶我在旁边棚子坐下,瑞士军医Dennis拿了瓶冰水从伤口浇下去,瞬间我整个人一阵头脑空白,他手法熟练帮我重新清理换药,我痛得倒抽冷气,像只吐信的蟒蛇一直发出的呲呲的声音。Dylan不知道什么坐到我身边,依然不发一言,只是紧紧地抓着我的手。
我其实很幸运,每次在我需要的时候总会遇到从天而降的好心人。Dennis是一位很负责任的医师,时不时就来检查伤口帮我换药。那么恶心的伤口我自己也看不下去,他却秉持着专业态度,不但反反复复仔细检查,还会俯身凑下去闻一闻味道确认有没有发炎。
这个倒霉的孩子从此之后沦我的专职保姆、司机兼拐杖...不管他站在哪在干什么,只要我有站起来的意思,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察觉跑过来扶着我。
虽然我受了伤,却感觉我是被全宇宙眷顾着的,有那么多人照顾着我,满满都是善意和温暖。
"我旅行过世界很多地方,从来没一个地方像Pai这里见到过那么多摩托车事故“
“这个地方真是诡异,你看大街上50%的人都缠着绷带”
“摔摩托车在这里是一种trendy呀,恭喜你赶上了本地的时尚”
每次有陌生人问起我腿上是怎么了,我说“Motobike...it's just classic"然后人们都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我其实也庆幸我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筋动骨,It could be much worse(它原本可能更坏)。后来回到清迈,坐在一家庭院咖啡,扫地的大伯经过我的时候指了指我的腿上又做了一个开摩托的动作。我点点头,他缓缓拉起裤腿--底下是一只义肢,他拉下衣领给我们看他锁骨像巨蟒一样的伤疤,又张开嘴展示了一排空空的牙床,又再次做了一个骑摩托车的动作。然后佝偻着背影走开了。我当时和婷婷面面相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一场大自然的深度疗愈
我知道Dylan为了找到这个地方做了很多功课,它甚至在google地图是找不到的。一个隐匿在热带雨林深处的神秘嬉皮部落--一个隔绝于时空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我甚至有一种感觉,下一次即使沿着同样的路再找过去,它的“天堂之门”也会闭合,在这个三维世界里凭空蒸发。
这就是我在寻找的地方,跋山涉水整趟旅行,也许就是为了在一个对的时刻来到这里,来经历和体验这一场在大自然之中的深度疗愈。
我甚至觉得,这一切是我的潜意识所创造出来的实相,它本身并不真实存在。
如果说,要用一个词语去定义这里,我会说,医院,我们灵魂的医院。
这个地方也是自带结界的,它的能量场纯净澄澈,没有被现代文明的气息所污染。在那里度过的从黄昏到第二天清晨的这段时间仿佛像是一场梦--如果说Pai是我第二层梦境,那么在这里,我们落入到第三层梦境里。时间在这里是不存在的一个概念,而在这里出现的人也层次清晰地附着于各个不同的维度,互不干扰。
那么多人来Pai,不是所有人都能来到这里,而也有很多人会来到这里,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去到我所经历的那个维度。
你灵魂的频率会一步一步带领你来到那个与之共振的所在。你能理解怎样的世界,你就会到来到怎样的世界。
我在这里理解到一件事情:我们用着“空间”的概念去理解高维是荒谬的,因为“空间”本身就是一个维度。其实什么高维空间是不存在的,所有维度都是叠加在一起的,它就在此时此地。
正如我出发前写的那篇关于Perspective的文章,Perspective就是一个破题的核心--所谓维度的“扬升”,并不是说你去了什么奇幻的异度空间,而是你视角的打开。当你的智慧到了某个高度,一切都显化成被眼睛能够理解的事物。其实一切都一直在那里,也不是我们选择视而不见,而是被我们头脑的思维禁锢,被小我ego屏蔽了视线,所以无法看见。
Dylan带着我穿越山路,穿越稻田,穿越热带雨林的泥泞,在无路之路的尽头,最后来到一扇门前--这扇天堂之门永远为天使而打开。仿佛就像一场仪式感十足的朝圣。
打开自己,打开视角,unblock your perspective, silent your ego,放弃头脑对我们的控制与催眠。当分别心消除的时候,一切都是平等的,一切都只是纯粹地存在着。
不要去为感知到东西命名,在头脑总不要出现语言,语言是思维的显化,当语言停止思维才可以做到停止,真正的理解才可能发生。
葛吉夫的第四道里也说,不要去分辨和命名,不在一旁自以为是地观察和评判,要用一种注意力,不会与它所观察的对象分离,它会带来一种完整的体验,不会把任何东西排除在外。
于是,你就能逐渐看到更多的东西。
世界上最美丽的话其实并不是“I love you",而是阿凡达里的那一句“I see you”--我看见了你。
频率不同的人,是看不见彼此的。能够互相看见的人,就有介入彼此因果的可能性。
一路转山转水,只为了与你途中相见。人与人的交换是为了牵引业力的流转,而业力又牵引着人们的相遇。说到底,人与人之间都是能量的流动关系。
我们穿过那扇天堂之门,然后走过一座几根竹子搭建起来的桥,仿佛跨过护城河,一步步进入佳境。那仿佛是一扇赫胥黎“Door of perception"的隐喻--知觉之门。
一个非常Organic的原始生态部落,被雨林紧紧包围在其间。我干脆把鞋子也脱了,赤足踩在大地上,觉得自己就是宇宙万物的孩子。在这里,我努力脱掉所有面具和保护,努力脱下我的小我ego,我今生舞台上的角色身份,纯净得就像一个孩子,一个赤裸裸的灵魂。
Open your mind and soul打开你的思想和灵魂
主人是两个眼睛明亮的的泰国嬉皮士,一眼看出来他们的灵不属于人间,但也不是什么神仙,应该就是精灵一类的存在。你完全不能跟他们完成一组三维世界的对话,后来,你会发现语言在这里也不重要了。
这个吧台很快被我占领当DJ放音乐,硬生生把他们放得雷鬼乐切换成chill的minimal。
嗯,两杯 Magic mushroom 奶昔。来到医院,就得吃药。
我一早就发现,每次到哪里躲得开中国人,却躲不开说德语的人,那天这里的一群人全是如此,有Swiss German, Austrian German以及German German。其实一切清晰明了,就像一个占星师姐姐看了一眼我的星盘就说,你一生下来身上就带着德国的深刻印记。
在这里遇到一个长得很像湿婆的德国女孩对我说“就像我身是德国人,可是我知道我其实是个印度人。你生在中国的躯壳里,可是你其实是个德国人”
我厌倦了“巴黎”,我厌倦了大城市,我厌倦了现代文明,所以我们扑入大自然的怀抱,在这里我们是如此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Dylan介绍我认识他的朋友们“Do you know those people?"他们说,嗯,我们的名字就叫“Those people",我说,我名字叫“this person",大家一起哈哈哈大笑说,对,在这里没有在乎名字这些东西,不过就是一个三维世界的识别代号而已。
开始的时候,这群美国人的幽默我完全找不到笑点,Dylan在一边眼泪都笑出来了,我还是一脸茫然,只好说“I feel here is too American-lized, I will stay with my Europeans"
于是我和Dylan时不时跑来中间相遇,他跑过来给我一个拥抱,亲亲我的额头--我一直强调那不是额头,那是我的第三只眼--然后对我说“我回美国去啦”,一边说一边自己也笑场了。而我依然选择和我频率相似的欧洲人呆在一块儿。
比利时男孩Will与内心坚定自己是个印度人的德国女孩Sarah。我们三个人盘腿坐在竹榻上,望着丛林深处一片旷野苍茫。
我说,人们之所以旅行,是因为灵魂深处的渴望,我们知道我们是不完整的,必须找到自己灵魂家族的同伴。线索就是那个vibe,灵魂上的烙印,它是如此明显,你一眼就能辨认出来。不管他们在那里,地球上哪个隐秘的角落,你凭借着直接都能够把他们找出来。这十年我去了地球上很多地方,陆陆续续遇到了一些。当我看到你们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特杯熟悉的感觉。
Sarah说,我也知道,你刚来的时候我不敢确定,现在我很肯定了。有一次我在印度Goa和一个女孩一起跳了整整三个小时的舞,我们一句话也没说过,可是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是自己的姐妹。
我说,嗯,因为刚来的时候,我还没有脱下小我ego的面具。
Will指着树林大声喊“看呐,大自然!我们还需要什么别的东西吗?我是多么的幸福啊!我遇到我喜欢的人才会带他们来这里!你当然是我们的家人,这还用说嘛!”
我说“我感觉某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是一个18岁的维京水手...你的声音我特别熟悉,仿佛是从19世纪来的”,Sarah马上接话“对对对,我完全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们没有觉得这个地方很神奇,来到这里的人,都会在这个能量场里不自觉地逐渐脱下自己的ego外套,有的人穿的衣服比较多,需要一件一件脱,慢慢意识到自己还有衣服没脱干净...最后我看见的都是一个一个干净赤裸的灵魂用最真实的样子在丛林里起舞”
这时候过来一个气质优雅的夏威夷奶奶,她给我们讲述了她年轻的嬉皮岁月“那绝对不是个体现象,是一种集体意识,大家都是你们这样无拘无束的孩子”。然后她看着我说“第一次在这里遇到中国人...你看起来真的很开心。不是你很快乐,而你就是‘快乐’本身。”
我说“因为,因为我知道我深处于大自然的怀抱中”
我盯着雨林深处睁着眼睛冥想发呆,忽然对着Sarah脱口而出: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人类包括动物都只是可以移动的植物,而它们--”我指着那些丛林说 “它们不过是固定在大地上的植物。”
那么河流山川矿石...就是更为稳定的生灵,它们的生长与凋零是如此缓慢,以至于我们这种相比而言朝生暮死的生物,难以察觉到他们生命的痕迹。
所有的生灵都是一样的,都是organic的,我们都需要阳光,氧气,水分和土壤,如果与之失联太久,植物就会枯萎,而我们的灵魂就会熄灭。
植物有着看得见的根茎叶,插入大地,面向天空,吸收养分。而我们人类那些根茎叶的管道是看不见的,但是它们真实存在,中医所讲述的经络,其实就是这些内部看不见的能量管道。
植物互相组成森林,组成生态系统,它们互相依存,如此息息相关。动物在大自然里形成唇齿相依的生态链。而我们人与人之间,也是有这样看不见的管道互相连结的,彼此能量补给。所以我们必须谨慎选择,健康的关系是滋养而不是能量的消耗。
所有关系的本质都是能量的连结,有的管道细长,轻缓如细水长流,比如君子之交淡如水;有的管道直径较粗,富有张力和冲击,比如爱情。我们不应该被世俗定义与社会学概念所描述的“关系”表面形式所迷惑,那都是能量传输的不同表现形式罢了。
能量就是振动,能量就是光,就是爱。
只有爱才能滋养爱,恐惧只能喂饱恐惧。
之前一直很困扰我的一个问题,我问遍了不同哲学的研习者问遍了不同宗教的信徒:怎么解释是什么东西让两个人更为亲近(What brings people closer than others),我们的“自由意志”又是如何选择彼此的?似乎这用心理学和世俗逻辑都无法真正解释。佛学说那是“缘分”“业力”(英文都是Karma),那么Karma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个时刻,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业力的具体呈现形式就是那些看不见的管道,当两个灵魂互相做出了连结的双向选择时,能量开始在彼此之间流动。
业力遵循天地大道的规则,正如植物与动物世界的生态链那样,情花旁边必然有断肠草,万物相生相克,一切都是有机的。天地大道之中没有分别心,它们只是纯粹地存在。我们总是用人类中心主义的逻辑去划分二元对立,然而这一切又都在特定的条件下互相转化。正如部落萨满手里的ayahuasca,mushroom和mescaline等等神圣植物,medicine与drug之间并无明显的界限,任何能够治愈的药物,如果在错误的使用方法以及过量的情况下都是毒。所以,知识与智慧就是一把钥匙。
所以Karma is Organic,业力是有机的,是选择与被选择的双向关系。而就像植物一样,一整片受到气候影响的生态环境就是共业(Collective Karma)。
业力是那把隐形的勾子(hook),被勾住的人们选择了以Teamwork(小组作业)的方式在轮回里不断配对手戏,帮助彼此成长与学习。
如果用我的舞台理论来比喻,那么互相之间存在业力的人们,就是一个剧组的同事。而那些互相不介入因果的人们,客串出演彼此舞台上的道具。
为什么“万物皆有灵”,所有人、所有organic的生灵都是连结在一起的。如此清晰明了简单易懂的根本常识,人们却只是以为是浪漫诗意的描述,又或者是古老的哲学?
所以我们要时不时地回归大自然。现代文明社会集体意识太浓厚,人工痕迹太刻意,because it's too much artificial but not organic,抬头不见蓝天,低头不见大地,绿化都是盆景,规划得太整齐,我们和天地的连结能量补给是切断的,而人与人之间的连结是二手能量,满足不了根本需求。当能量消耗到油尽灯枯,就会反应成为身体的疾病,这就跟植物缺少光合作用就会叶片发黄、根茎枯萎一样,这也就是包括中医理论在内萨满哲学,这也是我的艺术治愈理论。而你看去,会发现即使还没有显化成生理疾病,我们的世界又是多么的emotional fucked up。
当你发现周围关系一团糟的时候,就是电量低需要回到大自然里去充电的时刻了。然后再次回到现实三维世界,足可以支撑一阵子。
我忽然再也感觉不到伤口疼痛,神奇地爬上了一座小山坡,仿佛是受到了夕阳的召唤。
黄昏的时候,万物静谧,这里的气场是这样的。
那本书上的话又在耳边响起:An original relation to the universe.Nothing abstract, secondhand, or second-rate. No history of somebody else's transcendence. Why should not I also enjoy it? Why did it seem such an impossible goal?一种与天地宇宙原始的连结关系。没有模糊不清,没有任何二手的知识,没有其他任何人超凡脱俗的历史(意思是权威上师等等)。为什么我不能够也去享受这些?为什么这是一个不可能的目标呢?
Dylan不放心跟了上来,我上山容易下山难,一直死死抓在他的肩膀。他忽然转过头对我说 “放心,我在这里,像一座山”。我问“你说什么?”他说“坚定而稳固地在那里”。
莫名我的眼眶就潮湿了。
我本身并不是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人,只是因为天生极度敏感体质,所以对周围能量微妙的变化都能察觉到,并且轻易被影响到,引起自己的能量波动。一直以来,我总是喜欢追逐那些飘渺不确定的东西,被这样的人莫名吸引,他们就像一颗颗定时炸弹埋伏在我的生命里。我主动追逐无常,也被无常所伤害到。
这似乎是源代码里有关于“信念系统”和“行为模式”的部分,我逐渐意识到我的悲剧都是我潜意识里自己的选择。这几个月发生的无数事情,似乎是身边一场大换血,不适合我的人都自动被清洗和过滤掉了。Only good ones stay,他们有着共同的特质:情绪稳定,内心坚定如星星。
而我自己也在飞速成长,也像蟒蛇蜕皮一样,越来越坚韧,也能感觉到气和神满满聚拢和沉淀下来。正因为内核越来越稳定,外在形式就更为任意随性收放自如--我之所以可以放,是因为我知道我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收得回来。正所谓此心不动,随心而动。
“我这一生遇到过很多人,
他们如同指间的烟火,忽明忽暗,
最后只沦为一抹灰烬;
而你不同,你如北斗,
闪耀在我的整个人生。”
我希望成为人们生命里的那颗北极星,而不再是一颗稍纵即逝的流星。我将一直在那里,我不会再因为恐惧而逃跑,也不会因为ego作祟而需要太多的关注,我就在那里,任业力的风吹过又吹过去,当你抬头仰望夜空的时候,就能看到我宁静而明亮地在那里。
我之所以可以放,是因为我知道我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收得回来。我看着Dylan舞流星的那个力的收放,忽然更深刻地懂得了这个道理。
其实刚到这里的时候,我们俩之间的能量一直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的。从那天早上他的突然疏远开始,我以冷漠回应。一路上我避免肢体接触只是抓着摩托车的后杠,带着耳机听音乐拒绝对话。
内心有个声音大声地喊 “你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不要让可笑的ego控制你”,可是我怎么也做不到脱下那层冰冷的硬壳。
开始的时候我们几乎不对话,他几次试图靠近,我都回避开去假装很开心的样子和其他人谈笑风生。他在和旁边女孩说话的时候,ego让我感受到了不爽,他转过头来看见我落寞低头的样子,伸手想拍拍我的背,却被我生硬地推开,他愣了一会让我自己去了。
他站在远处教德国人们玩流星,还是不放下心,于是对我招招手说“Vanessa,过来,想一起玩吗”,我记得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清晰大声地说了句“No”,然后感觉内心获得了一阵巨大的快感。
我之所以详细把这段描述出来,只是为了呈现给你们看--小我Ego是怎样自以为是地自我保护以及操控着我们玩这些幼稚的把戏。
从前朋友在FB上at我了一段话“那些一和男朋友吵架就把状态改成‘单身’的人,也没看你们和父母吵架就把状态改成‘孤儿’啊。嗯,我们就是这样,被ego被内心的恶魔控制,一次又一次地与深爱的人错过。
我一边观察着自己的ego,一边感受到了一阵巨大的恐惧,立马站起来朝他奔去。我红着眼睛说“我明天就要离开了,也许我们一辈子再也不会见到对方了”。他又愣了一下说“我知道,所以我今天带你来这里,想给你一个美好的回忆...”
“你为什么早上忽然变得很疏远?其实我内心最大的恐惧就是--害怕人们忽然之间就离开了我,我每次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遇到的人总是这样无常,前一天还好好的,忽然之间连给告别都没有就在我生命里消失了。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因为我感觉到你早上聊天的时候根本没有在听我说话,只是管自己说,并且某些句子伤害到了我的ego。我尝试做到友善和礼貌,但是我必须承认,我的某一部分被刺伤了,我本能反应就会封闭蜷缩起来,对任何人开始在情感上都保持距离,并不是针对你。这也是我一直在学习的课题,我跟你说过的,如何manifest my emotion”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应激反应,我从内心深处实在是怕了,怕被拒绝的痛,害怕不被接纳,我感受到了你的拒绝,于是就像一面镜子,我也控制不住自己对你产生排斥和抗拒,我对能量总是很敏感..."其实我并没有哭,只是两行眼泪管自己涌了出来,在脸上肆意流淌。
"我没有不接纳你,你看,至少物理上我没有--”他一把紧紧抱住我“我没有拒绝你,只是我ego的一部分受到了挫伤,我需要一些时间去和它和解。我早上没有跟你出去害你摔摩托车...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而是因为我真的有工作必须得做完,而且,我想把精力体力留着带你来这里玩得尽兴...也许这是你需要学习的一课,不要让别人的情绪波动影响到你自己的状态。”
他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震惊了,一语道破了我努力了半年的课题。
"我也不是针对你的,只是你这个行为牵引出了我内心的创伤,只要风吹草动我就开始恐惧,我真的是怕了人们情绪不稳定反复无常,忽然不知道怎么就离开我了...也许因为我前世是个朝不保夕的纳粹士兵,战争后遗症PTSD一直都潜伏在我潜意识里没有治愈,你都不知道身边的战友,明天还有谁会活着..."
我在他怀里像只小动物一样开始呜咽,接着嚎啕大哭起来,“你不要管我,我就想哭,这是我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我都不敢对人说出来,那人们就更会利用这点去伤害我了..."
他轻轻拍打我的后背,像安慰一个婴儿“哭吧哭吧,没有人会故意去伤害你...也许你需要释放一些东西。”
也许是爬了一座山出了一身汗,植物之灵的能量经过运动开始在四肢百骸之间游走,我感觉我的心轮正在被一点一点打开。就像我之前文章写过的,任何人都能被连结到一起,只要彼此打开内心。
“关系”和“爱”是两个维度的概念,“关系”是社会学范畴的概念,需要经营甚至是策略技巧,而“爱”只需要一件事情:就是打开自己。很多人能够经营完美的关系,却始终不曾爱过。
对社会化已久的很多人来说,“打开自己”是一件痛彻心扉的事情。那些面具戴久了已经和自己的皮肤血肉长在了一起,有勇气撕下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你又可曾能够去想象承受那一片血肉模糊?
The one wants to love, The one must go through all the fears. 一个人想要敞开心扉去拥抱爱,必须先穿越自我的恐惧。
我听到我内心小孩委屈地大声哭泣,而这是我一直忽视的声音。我想起我很多年前写的一句诗“How much noise that I made, that you can hear me?",我内心的那个声音嘶声力竭:听见我吧,看见我吧——正如Bob Dylan唱着,我们要回过多少次头,才能假装自己看不见?
我知道我被城市和现代文明所伤害,从人与人之间一点一滴缺少善意的负能量中,尽管我能尽可能自我调节,可是因为生性敏感,还是在潜移默化之中吸纳了无数粉尘,日积月累,堵塞了能量管道。我刻意逼迫自己麻木,用厚厚的痂覆盖住灵魂的底色。
大城市的冷漠疏离,Life shit on people, people throw shit to each other.为了屏蔽不好的能量,人们纷纷选择了闭合自己的管道,不去连结彼此,受困于水泥森林之中,选择听而不闻内心绝望地嘶吼,成为一座座没有能量补给的孤岛。人们渴望被爱,渴望被接纳,我们都曾是天地之间朝气蓬勃的生灵,如今只是室内叶片萎蔫的温室盆景,该端到室外去晒晒太阳了!
在丛林深处能够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也是一种久违的幸福。
就像《在路上》最后一段写的那样“我知道现在,在孩子们被允许哭泣的地方,一定有孩子们的放声恸哭。我知道今夜可以看到许多星星,你知不知道大熊星座就是上帝?我知道今夜金星一定低垂,在黑夜完全降临之前,隐没河流,笼罩山峰,遮掩最后一片海滩,给大地带来安宁。除了无可奈何地走向衰老,没有人知道前面将会发生什么,没有人。”
当夜幕真正降临的时候,我们生起了一堆篝火。我又去要了一杯奶昔,那些精灵们给我加满,让我喝掉半杯之后,又不停给我加满。
Will开始放Psytrance音乐,Sarah和我,三个人赤足踩在篝火边的结实大地上开始跟随音乐旁若无人地起舞,这是一个生灵的原始本身,每一个音符都穿越过头脑思维、刺穿小我屏障转化为能量,直接作用在肌肉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我有一种感觉,这些雨水是被我内心感应而来的--我们继续在倾盆大雨之中跳舞。我闭着眼睛,发自内心深处的微笑,感受脸上身上的雨水、火光、脚下沉默稳重的大地、流动的风以及温柔环抱着我的夜色下的丛林,所有的这些都抽象成为最基本的天地风火水气元素,而我逐渐跟大自然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就像一场原始的萨满仪式,我感觉那些在现代文明社会大城市生活中的毒素正在被雨水清洗,那些灵魂上日积月累的尘垢正在风中被吹散,我正在这场大自然之中的深邃的journey中获得了一场不可言喻的深度疗愈。
身体是一切的法门。我们用身体感知这个世界,一切都是一种舞蹈,运动之间力的收放拿捏充满了韵律,Just let the energy flow。
我们的身体天生就是用来舞蹈的,而我们生命的起源:性,也是一种阴阳力量的舞蹈。生命在于一呼一吸之间,而呼吸本身就是一种舞蹈--它就像是一个minimal techno规律性的beats,呼吸是万物诞生之初被赋予的生命节奏鼓点。
舞蹈是我们与天地唱和的方式,感受震动,与之呼应。Our body is made for dance,let's get physical。只要我们还能呼吸,我们就不可能不会跳舞。
任何事情拿捏准了那个节奏,就成为一段水到渠成的Organic的舞蹈。
舞蹈其实是一种动觉冥想,在动中达到思维停止的极静状态。我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轻盈,眼看着衣服越来越大。我感觉我的灵魂正在以另外一个视角看着我的肉身。我是那么自信,一种原始生命力在天地之间怒放的姿态,我看见我是如此美丽,源源不断地向周围释放着爱的能量,整个人发着纯净圣洁的白光,照亮夜晚,亮如白昼。当我们穿越自己恐惧的时候,我明白,我就是爱,我就是光,天地山川都为我动容。我睁开眼睛,看见坐在棚子里躲雨的人们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在火边跳舞的我们三个人,面带着微笑,似乎所有人都被一种平静与喜悦笼罩着。
我疑惑者问Sarah,他们为什么不跳舞,怎么可能对音乐和大自然的这一切无动于衷?Sarah说,因为有一些人还没有做好纵身一跃的准备,还犹豫着要不要彻底脱下他们的ego。
未完待续,下一篇预告将会写到改写信念系统和行为模式的算法源代码的内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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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刊于:近似于透明的深蓝ID:derBl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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