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十年前的时候,XX中学和第一小学还安静地矗立在步行街出口的左右两边方向。街道交汇的地方,两边摆满了烧土豆和炒面的摊子,后面陆续加入了关东煮。这两家成为长期盘踞在街道口的常驻小吃摊,十几年都是如此。
走到街口往右拐,中学是最先被拆掉的,陆陆续续建设成今天的“XX城”,成为商家炙手可热的选址宝地。一时间各类商铺遍地开花,小吃摊子也渐渐多了起来,围在了人行岔道附近。
小学则拖延到十年后的今天才开始开动工程。那时,距离我家大概十五分钟的巴士车程的县城郊外,一幢幢崭新的教学大楼拔地而起,据说是仿照了大都市里某所中学的建筑设计。红色的砖瓦墙显得庄严而又气派十足,只是上学没有之前那么方便。那个时候,整个小县城有且仅有一辆绿色的公交汽车,也就是所谓的“一路”汽车,每天早上七点准时从我家楼下的小区门口经过,仅需投币一元即可环绕大半个城镇区域。
十年之后,公交车路线从一路增长到三路,价格却依旧没变。实际上,整个县城非常小,总共划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区域,好比是大学城里的四扇大门一般,仅靠双腿便可以毫不吃力地步行到任何目的地。
但这并不能阻止私家车俩数量的剧增。有个词叫做“游车河”,中文里有很多词汇将拥挤的街道比作河流,比如“车水马龙”。当一辆辆小轿车挤在了狭窄的马路上,喇叭鸣笛声不止,还有人从窗户伸出脑袋,忿忿不平地嚷上两句。尤其在休息的周末或者节假日,黑压压的人群手里领着塑料袋子,行色匆匆。而车辆却寸步难行地堵塞在街道中间,车主既恼火又无奈。
每一条道路都有它自己的故事。
譬如步行街上盖有我家的房子,还是最高层。闲散无事的时候,我便会搬个椅子到天台上去坐着,有的时候会看一些称不上有趣的书。远处偶尔传来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抬头一看,一轮残阳挂在了远处的地平线上,无精打采地沉了下去,一阵饭菜的香味缓缓飘来,然后我就会合上书本,掏出钥匙下楼回家。
再拿桃溪大道来说吧,往前走五十米是某位同学家,高中毕业的时候还去过她家吃升学宴,几个同学嘻嘻哈哈围成一桌,卷起袖管就开始了搓麻将。席间的谈吐穿插有关班主任的吐槽,某些男女同学的八卦,谁的高考金榜题名,谁又名落孙山。
再远一点的仪表路,尽头不起眼的角落,有着本镇最大的图书馆。它的历史可大有来头。据说可是根据国内某著名高校的女儿俩的名字来命名。念小学时,每天中午吃完饭,便会从家里出发,走上个十几分钟去那里看书。回家的时候,会从路过的商店里美滋滋地买根雪糕,心满意足。
关于小镇的记忆说也说不完。八岁到十八岁,我在小镇待了十年。
有天夜里,我做梦,梦见拖着巨大的行李箱赶回家,来到熟悉的小区门口,院里还有上了年纪的大爷们围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聊天。我艰难地一层一层爬上六楼,发现自己家的房门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好像就是另外一户人家住在这里似的。
我掏出钥匙,发现怎么也开不了门,忽然地,一副陌生的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问我,你找谁。
所有的一切都是符合记忆的,包括回家的路程,从旁边擦身而过的路人,手里的钥匙真真切切地攥在我手里,可永远也开不了我家的门。眼前的住户变成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甲乙丙丁,面孔冰冷而陌生。
大概带来的启示是——归属感的剥夺,会激发人内心深层的恐惧。好比是没有根的浮萍,飘在波动的湖面上,不知要去向何方。
所以小镇在我心里,就像是一个可供灵魂栖息的角落。我辛劳勤恳的祖祖辈辈,在这片土地上开拓疆土,成家立业。慈爱的祖母每次用布满陈茧的手抚摸我的额头,我都能体验到历史厚重的触感。小镇的意义——在于提醒漂泊的旅人,此处永远是等你停靠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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