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远的可贵之处,在于他猥琐的长相下包裹的是一颗少年的心;
十三邀的可贵之处,在于它谈话的肌理中展现了不同个体的交锋;
这个世界的可贵之处,在于它喧嚣的背后有一种多元和包容。
坦白讲,许知远挺丑的,甚至你说他的长相里带着猥琐也似乎不为过。这也是为什么好多人吐槽他采访俞飞鸿那期节目的原因,整期节目里似乎充斥着一个猥琐油腻的中年男人对一位漂亮的女性的各种意淫。的确,在电视这种强调视觉效果的载体中,许知远这种长相实在是不讨人喜欢。
最早知道许知远,是通过《单读》这档音频节目。在音频的世界里,这是一个极具磁性和魅力的男低音,我喜欢在午后听他的节目,外面是慵懒的阳光,屋内是许知远谈着文学、戏剧或者是个人的经历,真的就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气息(原谅老阿姨偶尔也放荡不羁爱文艺)。他放的音乐总是很好听,很动人。他朗读文章的时候总是很有画面感,让人愿意沉浸在想象的空间里。
许知远是那种典型的唱挽歌的知识分子,他对这个时代有着诸多的不满与不解,因此他似乎永远在怀旧,怀念着从前慢,怀念着民国时代的斯文和大师辈出,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对技术、速度与娱乐驱动的时代持有怀疑”。正是在这种怀疑之下,他采访了两档极其火爆极其受年轻人喜欢的网络综艺节目的制片人:马东和李诞。荒诞的是,这两期节目,成为了《十三邀》的两个话题高潮,也顺利让这个节目走入了更多人的视野。不知道这位自视甚高的知识分子,对此作何感想。
我从不讳言我对于这个节目的喜爱,就像许知远从不讳言他对于这个世界的偏见一样。我喜欢它,不仅仅是因为我厌倦了综艺节目的喧嚣虚夸(可能作为一名曾经的综艺节目编导,我现在越来越步入夕阳红阶段了),更重要的是,我在这个节目中,看到了两个独立个体的交锋,而这是在以往的节目中很少见的。
大陆以往的谈话节目,都是那种云淡风轻的,不会给嘉宾任何压力的,节目的主持人会多少带点仰望的姿态去对待嘉宾,无非就是让嘉宾说出自己的故事嘛,典型代表节目是《鲁豫有约》。我们的主持人像是一个略显无知的孩子,幼稚的问题。另一类型的谈话节目,则是温馨的,煽情的,以曾经火了多年的《艺术人生》为代表,还是在讲故事,不过讲得更加催人泪下。直到在这个节目中,我终于看到了访谈者对嘉宾的质疑,但是它又不像是《面对面》那么锋利,它更像是《康熙来了》,只不过它没有娱乐和八卦的外衣,但是本质上,他们都是在寻找聊天的边界,不过许知远更多的是想要拓展知识与情感的边界,好奇别人的人生和经历,所以他要不停的发问,从这一点来说,我觉得,许知远内心是个少年,尽管他已出走半生。用采访嘉宾王小川的话来说就是,许知远和采访对象就像是两个星球,许知远会主动去撞击,然后留白,等着嘉宾的回应,这样才会有看点,所以这个节目才精彩。我们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碰撞了!
我喜欢按照双方的气场把许知远和嘉宾的对话分为三种类型:许知远和访谈对象气场对等,许知远的气场不如采访对象、许知远的气场超过了采访对象。
通常,双方气场对等,做出来的节目是最精彩最吸引人的,这样的节目大概包括许知远采访张艾嘉、许宏、西川、蔡国强、王小川等。这里我想聊聊最新的采访王小川那期节目。众所周知,许知远是北大计算机毕业,王小川是清华计算机毕业,两个精英分子,虽然许知远最后走了人文路线,而王小川走了技术路线,但是两个人是彼此欣赏的,所以整场节目看下来轻松自在,却又不乏智慧的碰撞,王小川在节目里聊技术、聊求学,甚至聊到了量子纠缠,让许知远听起来无限遥远。但是对话却十分流畅,碰撞的点时不时出现。还有他采访西川那期(西川是北大著名的三诗人之一),两个人相谈甚欢,不觉天色已晚,然后相携着下山,镜头定格在月色下两个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让人回味无穷。古人曲水流觞吟诗作赋,亦或是阳关三叠,高山流水遇知音,可能也就如此吧。
许知远气场不如采访嘉宾的时候,你就会觉得他像是一个笨拙的发问者了,他带着自己的偏见去发问,却总是被访谈嘉宾的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反转,这样的情景也是在访谈节目中不多见的。最典型的就是他采访马东那期节目。马东是一个人文素养极高的人,多年从事电视节目的历练,加之又是相声大师马季的儿子,语言功底自是十分了得。所以观众就看到许知远的所有发问都被马东回应的极其漂亮,尤其是说到悲凉时,马东感慨说人生的底色是悲凉,并反问许知远,难道人生的底色不是悲凉么?很明显,许知远哑口无言了。也正是这期节目,让第二季的十三邀大火了一把,网友更多的认为许知远被马东吊打,借此对许知远一路嘲讽,我却觉得这实在是很可爱。作为主持人,许知远没有给自己塑造一个高大上的角色,甚至没有塑造一个跟嘉宾对等的角色,他就是带着偏见的,在寻找一种就边界,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哪怕最后节目呈现了他的哑口无言。类似的对话还发生在他和俞飞鸿、蔡澜等嘉宾对话中。
许知远气场胜过嘉宾,最明显的就是采访李诞那期节目。可能李诞没有想到,以自己的资历能够被许知远采访,所以他在节目里,既想要去表现这个时代的年轻人的所思所想,又似乎在解构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他一边说着“我不是为自己而活”,一边又说“我就是想要挣钱”,让人觉得十分别扭。甚至到后来,他故作幽默的去回答许知远的问题时,给人一种上蹿下跳的不适感,作为观看者的我们完全找不到这个年轻人的根在哪里,你就是感觉他似乎在飘来飘去,找不到自己的落脚点。
许知远和《十三邀》,最可贵的是,他们都“着迷这个世界的复杂性与个体的力量,好奇时代浪潮中的想象力创造力”,然后去探索,去呈现更多的可能性,给观众,也是给这个时代。
如果繁华终会褪去,如果我们总有一些东西要传承下去,那我觉得这样的节目展现出的勇气和可能性,是值得被纪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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