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请我吃年糕……
这是小时候很熟悉的一句童谣,前两天听到,感觉到分外的亲切与熟悉。
我的外婆家确实有一条江,从岸的一边望到另一边,很大,岸的对面是一片树林,总是觉得神秘而又敬畏。听母亲说,在很早之前,外公老家是住在水库附近的,操着一口听不懂的方言,发大水的时候差点被水淹了,所以全村迁移到了现在的这个地方,老妈一出生就是在这里长大了。
在我微渺的记忆中,这条江是我小时候的乐园,夏日放暑假的时候,总会到外婆家住上一阵。外公年轻时是村里的会计,两袖清风,也很受村里人的尊敬,平常也比较严厉,我其实是有一点惧怕的,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触发天条”。而外婆对我,那般温柔、慈祥,好吃的总是留与我,所以我与外婆更为亲近,那时她的背还没像如今那么驼,头发是干练的短,我总喜欢跟在她的后面,去哪就跟到哪。
那时候家家户户家里面还没有水井,村里的妇女们就每天都到江边洗菜洗衣服挑水,而小孩们就在边上捡小贝壳、玩水、抓小鱼,男人们呢就偶尔驾只小船拉达着发动机咻咻咻出去捕鱼去了。
母亲是家里的老大,那时候还没有表弟表妹,集外婆一身宠爱的我,每天清晨跟着外婆去江边,她提上衣服,我拎个空小桶子,安安静静地跟在外婆后边,听到别人赞许我乖巧的时候,特别的洋洋得意。
外公外婆总是在每天早上4点多就起来了,有时我朦朦胧胧的醒过来,可以听到起灶煮早餐的电闸声,隐约中看到火红的灶口闪烁,外公外婆有说有笑,似乎在聊着很有意思的事情。
我起床时外边已经很热闹了,交杂着各种叫卖声和人们相互打招呼的声音,我想这应该是我童年最美丽的起床铃声了。房子是排排错落过去相互对着的,中间是一条宽大的马路,还不是水泥路,来往的人都常常“风尘仆仆”,村子虽小,但是很热闹,有专门卖猪肉的、卖豆腐的、卖青菜的、卖海鲜的将菜挑到村子里来吆喝着卖,省去了去街上赶集的费劲,直接在门口就能买到新鲜的菜。
吃过饭我跟着外婆后面,外公已经下地去了,外婆担着两桶潲水去喂猪,觉得外婆好高大,居然瘦弱的肩膀可以扛起那么重的东西,哇,真厉害,我以后也想像外婆一样,就可以帮她挑了。那肩膀挺得很直,小小的背影让我暗下决心,以后一定帮外婆挑担子。
回来的时候外婆会去帮别人家把潲水带回来,到我表现的机会了!我赶紧说,外婆,我要帮你把空桶子扛回去。在我的再三恳求下,我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这次机会,扁担放到我肩膀上,桶刚好离地一点,就这样,一路上磕三倒四的把桶托回去了,外婆笑了,笑的很欣慰。
现在外婆已经不怎么养猪了,外婆老了,我长高了,外婆长矮了,我不长了的时候,外婆个子却依旧长矮着,那记忆中的肩膀早已变成了弯腰的禾穗,连角度都是固定的,挺不起来了,一挺就疼,而我也不再需要帮她挑担子了。
那时候的生活节拍很慢,至少在我的眼中是慢的,还没有日出和日落的概念,只知道在江边嬉戏的时候,阳光很喜欢缓缓的照在人们身上,脸庞上,是温和柔软的,江风夹杂着清晨的味道,习习而来。水很清,流得很慢,岸边很浅,悄悄走在岸边都能把沉睡的螃蟹都吓醒,“啾”的一下溜走了,留下一片污浊的泥沙。胆大的螃蟹却仿佛习惯了似的,无动于衷,你忙你的,我玩我的,偶尔躲在石缝里,剩一只眼睛偷偷地瞄着水面上的庞然大物。
外婆洗着衣服,拿着洗衣锤使劲地在搓衣板上捶打着衣服,仿佛就能将所有不好的东西通通打下来。
我在旁边呆呆的看着,不远处的小鱼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轻轻提起裙子,小脚丫踩在小石子里,凉飕飕的,正想要参与到小鱼的嬉戏当中,清澈的水里荡起涟漪,小鱼儿收到“情报”便一下就游走了。
我蹲下伸手去捡石缝下的小螺、贝壳,不知道合起来的小贝壳里会不会有小珍珠,这种疑惑一直存在我的脑海里很久,我常常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即使没有解答。
我拣了很多小鹅卵石,外婆帮我挑了几块好看的,我开心地兜着回去了。
太阳下山的情景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后来读到王湾的“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的时候总是似曾相识。
这条江也发生过不幸的事情,我的一个老叔婶,在生下两个表姨之后,默默的走向了江的中央,当时有人看到,赶紧的去把外公喊过来,外公习水性,却依旧来晚,从此再也没有见过这位老叔婶,连尸体也似乎没有找到,留下两个年幼的女儿和一个残弱的丈夫独自相依。
好在现在两个表姨都非常的乖巧懂事,也有了各自幸福的家庭,是出了名的孝顺女儿,每次逢年过节都一口外甥女外甥女的叫着我,热烈的口吻里透露着对生活炙热的热爱。
在外婆家住的日子不长,后来因为读书的原因,去外婆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而外婆江已经渐渐干涸了一边,人们早已在家中挖了井,自家自饮自家水。表弟表妹出生,我再也不是任性的小公举了,外婆的爱早已化为了好几份,但我知道,属于我的那份依旧还在而且是唯一的。
后来因为外公生病,外婆听信“江湖人”的话,将头发留长了起来,素衣素食,说不清是对无奈生活的妥协,还是对丝丝希望的虔诚,慈祥的脸上布满了横纵的皱纹,但温柔的语气始终没有变。
土地征收,人们都盖起了房子,没有了成片的花生地了,没有田野中唱歌的黄牛了,也没有了那些熟悉的叫卖了。还有什么呢?小孩长大,大人老去,很庆幸自己曾经感受到儿时的那种慢悠悠时光,现在的小孩也许感受到的高科技是我们曾羡慕的,但如果拿他们和我换,我是万万不肯的,有了感知这一切变化的心,我们也渐渐随着时代发展和变化。
江的两岸已经竖起了堤坝,江底的石头渐渐浮出了水面,江的一边已经干涸,河面也已经变窄,不变的是,水依旧那么缓慢的流着,只是再也听不到那片乡里邻间的欢声笑语和敲打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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