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听被迫亲近的亲人们说,中国人怕鬼、惧死人。所以也怕做坏事,免得自己被“因果报应”。也因此,纵观世界,中国自然是道德第一,无须争辩。
对此,我却不以为然。在我眼里,中国人并不怕鬼。不但不怕,反而还有拿鬼当吃饭的食粮、拿鬼做生财的法宝。这些人不仅不怕鬼,不如说还似那襁褓婴儿对乳母一般,一但离开就要陷入饿死的窘境。对于那吃人为乐的鬼,他们感激却还来不及,更谈何畏惧呢?
可说到底,鬼终究是虚幻缥缈。偶然翻古典,典里虽总有那“说人话的狐狸”与“蛇身的美女”的说法,但说到底也是故事,人依旧摸不到、看不着。纵使有先生说摸到了、看着了,一句“你说你见过,那证据呢?”,就足以让这先生哑言,难以继续。这时再配上共识的“迷信”二字,哪怕这先生“怒而直立”、“朽木不可雕也。”,答者照样能不受噤声而挥袖而去。总得而言,虽有感激鬼的,但视鬼怪为迷信的人,却也还占多数,结果而言也算得上是好事。
但说道“死人”,那可就不一般了。与虚无缥缈的鬼怪不同,死人有形——有双眼、有鼻子、有嘴巴、有耳朵,虽然不一定摸着到,但看却还是看得了。例如:甲子死在二十年前,你看过他的遗照。这时有人取乙夫子的照片,告知你这是甲子,似这般模糊试听,你自然知道他在说假话,“出诳语”。
但这般的自知,是唯有对“已见过甲子容貌”的人而言的。因为见过,所以有了印象,有了判断,不必道听途说,也就不会信什么“甲子刀枪不入”这类的鬼话。可若是没见过,那就无法判断。无法判断,那也就只能与小楼茶肆内听人:“那甲子生前刀枪不入,唯有符咒神水拿竹棍打膝盖方能杀他。”
“哪有刀枪不如的人?你那是封建、迷信。”
“哦?你不信?若是不信,你可有证据?”
“证据?你又有什么证据?”
“洛阳赵大公子有书,书上询问了甲子之妻丙女,说那甲子就是刀枪不入、就是符咒神水竹棍打膝盖方是弱点。你反对我,就是反对朝廷的书,就是反对丙女的证言,你可有其妻人了解甲子?只怕那甲子生前还认你不起......”
如此倒打一扒,你偏还无话可说。你自知“人不能刀枪不入”,但那“丙女”是谁,你又怎么晓到?到最后,你却成了那怒目而立的人,他倒是挥袖而去。至于旁人,“赵大公子是文曲星下凡,文曲星总不能说诳语吧?”倒也是用尽不屑眼神望着你,追其而去了。
死人死了,腐朽了的嘴巴总不能再出声。而他们——拿鬼当生财法宝的先生们,便又闻到了生财的味道,这是它们独有的能力。他们绝不怕鬼、绝不惧死人,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尚未风干的死者尸体的价值,因而他们绝不动任何陪葬的财务,他们仅是抛开坟墓,偷走亡骸。再将那肢体拆开、骨肉剥离、取走血液、砍下嘴舌。如此却还不够,满心富贵昌隆的他们还要夺走死者存在的意义、玷污本应伟大的灵魂,将它们置于交易的框栏下。可纵使如此,心中却有着莫名的“荣幸”,好似是做出了什么伟大的事,各个在为自己的壮举而显得无比荣幸。
第二日、换下了因抛尸而腐臭的衣物,换上了华丽灼人的洋服,站在万人林中,握起那惊堂木,重重一拍——
“啪!”
“我见过孔子!那孔子何等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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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行夜路,你就不怕被鬼敲门吗?”
“被鬼敲门?我这也是为了生活。鲁迅说过:‘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你看,连爱都无法附丽,鬼又怎会敲门?更何况鬼本身便是不存在的东西罢了。伟人也好、圣人也好,死了就一堆骸骨。我拿来生财、拿来办事,那反而是尸骸的荣幸。你看,是我让这些已死了百年的尸骸重新被人所记住姓名,也是我让尸骸重新被人们所吹捧。哪怕这些吹捧是他们生前最不愿意听到的,可那又如何?他们已经死了,不可能再跳起来拿着戒尺打我的脑袋。这事,别人不懂,见过他们尸体的我,还能够不懂吗?”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只觉得你身上满是血腥气味,恶心的令人作呕。”
“那又如何?世人都是如此,你怎能说我一人血腥?”
“我不相信世人都是如此,但对于你这类的人,没有一个身上没有血债,也没有一个无辜!”
“哦哦,愤世嫉俗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说着,他自顾自的点着头,发出了好像理解了的模样。
“但是,那又怎样?你能改变什么吗?”
“.......哈?”
这次愣住的却是我了。
“你什么都做不到,所以说来又有什么用?只不过你自己嫉妒、自己无能,所以抱怨我们这种生财方法罢了,不是吗?所以我说你年轻,年轻啊!”
“你!”
凝着,怒目而立的我心中全然愤怒。
而他却不以为然,却还是笑着、笑着眼前这人的可笑与年轻。
笑声环绕,他自拂袖而去。独留我愤慨的我站在原地。
四周还有人,站立在旁边,也听到了这般的对话。而愤慨的,却是悔恨那“拂袖而去”者为何不是自己。
人还在四周,可声音却越发的微薄了。
我只觉得自己所处的并非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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