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谁会在意一只爬上墙头的猫?它本应该在灶边睡觉,守着初燃的灶火,听着火焰欢笑的噼叭声,在早餐的淡淡香气里沉醉。可是这个早晨,它却弓起身体,悄悄地溜到院子里。
猫儿攀着藤蔓爬上高高的石墙,踮起脚翘起尾巴,在窄窄的墙头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惬意地伏下来,遥望。
没有人去关心一只猫的真实念头,人们总是喜欢以纯粹的生存活动来看待身边的动物。好在猫儿并不介意这些,毕竟人是语言与文字的绝对拥有者,他们一直自以为万物的主宰。
猫在人的世界里生活,猫在猫的世界里思索。
人垒起石墙挡住风、阳光和窥探的视线;猫爬上墙头,寻找最早抵达的温暖,张望更远处的风景。
灰色的枯藤死乞白赖地紧贴着墙体。失去了水分与生命,它们已无法攀爬到猫儿的高度。却依旧打算坚持这样姿势,直到雪花纷落的冬天。清晨的湿露沿着藤的轨迹交错散落,在初生阳光下升起的透明水汽钻进猫儿的鼻孔。它满意地打了个喷嚏。
初秋的早晨,空气微凉,阳光照在脊背上,尚且感觉不到更多的暖意。猫儿微微眯起眼,看着一个农妇走上田间的小路,渐渐远离。她的脚步匆忙而沉重,猫儿倾听着,不屑地翘了翘胡子。这样的脚步声对于田鼠们是再清晰不过的警报,那些在秋天里肥硕起来的家伙们,会警惕地避开农人,钻进更深的洞穴。
对于这样的事情,猫儿不会做出任何评论,甚至懒得「喵」一声。对于同伴的错误,不要轻易开口——如果那错误不会影响到自己。聪明人们都会这样做,聪明的猫儿亦同。田鼠对于猫儿的诱惑,远不如灶台下那只破碗里泡了鱼汤的剩饭,它们在猫儿的概念中是另一种生物,与食物已毫不相干。
猫儿或许已经意识不到,它与凶猛的虎豹一同划归为猫科,它的祖先曾经生活在野外,以勇猛、机敏、血腥的捕杀为生。即便它了解这一切,对它又能有什么影响?除非失了主人的庇护,它才会投身于野猫的队伍,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中找回自己凶猛的本性。
作为一只养尊处优的家猫,且足够智慧,就应该思索一些更重要的哲学问题。
哲学的猫儿目光不会只停留于近处,它不会像墙上的那只大大的葫芦般一声不吭地等着更热烈的秋阳晒透它的内部,一直晒成空空的壳。
朝霞在树枝间碎裂,红色的光落在枯草上,闪动着铁锈的色彩。浅浅的溪水如透明的小蛇,快乐地从树林边蜿蜒而过。厚厚的落叶一层层腐烂,贴近泥土,努力地化作泥土的一部分。叶子稀疏的树木把根扎得更深,吸吮着大地深处的养份。
仍有开放着的野花争相在秋色的舞台里显示着最后的艳色。鸟鸣声在林间回转,风在山间飘来荡去,为秋天的色彩划分层次。
无论植物、虫豸、鸟类还是其它什么动物,一切生命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生存,毫不关心,这样的生存是否成为某一类被关注中的风景。
猫儿眼中的世界永远不会空寂。趴在墙上的猫儿仰起头,目送着铅色的云在阳光下慢慢变淡,结伴游走,去往更加蔚蓝的天际。
秋天的早晨雾一般微缩在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在那清澈的目光深处,隐藏着一个奇特的世界,与人们所见的世界相似,与人们所认识的世界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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