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in in the game》可能是塔勒布Incerto系列写得最浅显的一本书了,但我觉得可能是最深刻的一本。
如我在第一天写这本书的读书笔记写得那样,这本书的核心就是倡导每一个人:躬身入局 风险共担。
这很考验一个人的批判思维和道德观。打个比方,当你在听一个专家发表看法或者提供顾问服务的时候,你可能要好好想一想,ta是不是有实际经验还是空口无凭?更重要的是,他有没有参与其中共担风险?否则,你就要好好地审视一下ta的说法可不可信。这是个直白的例子,但实际生活中,很多事情并没有这么明显,可以说相当的隐形。这个例子反过来,你有没有冒充过“专家”?
这本书里有巨多反直觉的概念, 还有关于道德和宗教的探讨,以及很多概率和数学方面的知识(因此他的书最好按照顺序读),以下是宽泛的几个总结。
顽强的少数人占主导地位
“非对称现象”之母-顽固的少数派主导原则。如果你认为集体的选择都是少数服从多数,那你就太天真了。在任何群体中,只要有3%-4%的少数人坚持捍卫自己的切身利益,全身心的“skin in the game”,最终这个群体的人都会服从少数派的偏好和选择。这个过程在数学物理学里面也被称之为“重整化”。
这个在直觉上并不是很好理解。作者举了个例子:犹太人在美国人口中只占0.3%左右,但是市面上几乎所有的饮料都符合犹太人的宗教仪轨。原因在于,犹太人绝对不吃不符合犹太教仪轨的食品,而非犹太人则可以吃这样的食品。同理,自动挡汽车的普及并不是因为多数人喜欢开自动挡,真正的原因是会开手动档的人也一定会开自动挡,反之则不然。
当然发生少数派占主导地位有两个重要的因素:1少数派在人群中分散分布,而不是聚集在某一个特定区域。少数派在社区里的比例和在全国的比例相同,这样多数的温和派才会表现出宽容的灵活性,屈从少数派的选择;2 成本很关键。如果为了迁就少数派的要求而大大地提高成本,这个主导现象未必会发生。这里的饮料生产变成符合犹太教仪轨的产品,只需要避免使用某些添加剂就可以了,没有显著提高成本。
这个由最开始的少数人反复否决其他人偏好的办法,最终使得其他群体里具有更灵活适应度的人来迁就或者接受这些少数派的选择,其核心意思是非对称性的“否决权“效应。这个不难看出一个规律:事实上我们绝大多数人并不热衷于捍卫什么规矩和准则,只是“懒”,或者说只想摆脱少数派不停地“骚扰“而不得不屈服。社会进步也不依赖于所谓的“共识”,或者是民主投票,只要有少数顽固派发挥其极大的“不对称”作用,真正地“skinin the game”,就能推动社会进步。事实上我们需要的就是这些少数派。
大公司的奴隶
昨天我引用了书中“狗”和“狼”的故事来阐述了关于自由和风险的关系。大公司雇佣正式员工(非contractor)其实是一种风险管理策略。公司正式员工固定领薪水,拥抱企业文化,从某种角度来说是被企业控制,固定员工大大减少了员工的资源流动成本(比如外包),他们和企业“风险共担”,代价就是自由度的大大降低。
作为一个在同一个公司里面呆了超过十年的人来说,按照塔勒布的理论,我绝对是一个非常脆弱的状态。如果这个时候我辞职,我的损失将是巨大的,这包括累积了超过十年的“裁员费”。这导致了沉没成本太高了,完全就是一个被动的位置,毫不夸张地说,我就是这间公司的“奴隶”。 潜在的损失越大,越脆弱。
白知
我曾经写的一篇文章里面也提到过“白知” intellectual yet idiot。作者概念里的白知主要是那些受过高等教育(非硬科学领域),喜欢线性思考,只看到一层逻辑看不到二阶或更高的效应,在复杂系统认知里完全迷路的家伙们。
“白知”总是将“种族平等”“经济平等”挂在嘴边,但从来不和少数族裔的出租车司机一起喝酒(这里又涉及风险共担了)。“白知”的书架上摆着《黑天鹅》精装首印版,但将“没有证据表明”和“证据表明没有”混为一谈。他们相信转基因是“科学”,而且他们认为转基因食物具有和传统食物相同的风险。“白知”喜欢用科学哲学中的流行术语描写不相关的现象,他们总是把现实问题搞得更理论化,以便没有人敢动手解决它。
“白知”时刻掌握着自己的一言一行,很在意它们对自己声誉所产生的影响。还有一个更明显的标志,即他们根本就不参与风险共担,不愿意承担任何风险和责任,甚至在做举重练习时,都不愿意承担杠铃的重量。
我们需要警惕的是白知专家。如我本文开头说的那样。
Ps: 由于白知的存在,他们充斥着各大高等学府。而现实中人们特别热衷于追捧这些精英。这里我有一些关于教育和考试的想法,篇幅有限,下次专门写一写。
巨大的不平等
白知从某种程度上贡献了社会和经济上巨大的不平等。我们都知道世界不是在平均斯坦里面的,二八定律早就告诉我们,财富只聚集在少数人的手里。在一些阶层固化的国家,富裕的人不会受随机性影响,因为他们从来不需要跟别人风险共担,只需要在其他人身上获益就可以了(比如说收租金,监管套利等等),此为零和博弈。
不平等就是零和博弈。财富分配的零和博弈。
不平等它并不是静态的。在有的阶层固化的国家它可能更趋向于静态:在法国,60%以上的富裕阶层都是遗产继承者;三分之一的最富有的欧洲人来自几个世纪以来同样也是最富有的家族;在佛罗伦萨,更夸张,最有钱的家族已经长期霸占富豪榜五个世界之久。。
在美国这个数据没有这么夸张。美国有10%的人会有一年的时间里进入到财富的前1%,一半以上的美国人可能会进入到前10%并保持一年之久,这个数据就更动态了。这是因为美国的市场更开放,并且受随机性影响更大,因此这个不平等是个动态的。这个在概率上面是和遍历性有关的(没有absorb barrier的情况)。
在系统里,越多的不平等就会导致越严重的尾部效应,赢家通吃更失调(二八定律可能变成一九定律),这让我们更加远离平均斯坦的薄尾,更接近于极端斯坦的肥尾,有钱人都集中在尾部。打破这种不平等就需要遍历性。
理性和遍历性
遍历性最早来自于热力学。假设一个密闭容器,里面有气体分子在运动,他们不断的相互碰撞,并和容器壁碰撞,每碰撞一次,它们的运动状态就改变一次。如果气体分子足够多,碰撞的时间足够长,那么这个密闭容器中的每一点都会被气体分子经过。一个单独的气体分子,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造访容器中的每一点。所以,遍历性的学术性解释是统计结果在时间和空间上的统一性,表现为时间均值等于空间均值。有兴趣的可以研究一下马尔可夫链,给予了遍历性在概率和数学上的解释。动态的遍历性需要将过去和未来全部考虑进去。
遍历性的反面是吸收态。也就是我上面说的absorb barrier,你可以想象成容器的上下两端。当分子碰撞到顶端和低端的时候,被吸住了也就是概率变成0(可以想象阶级固化就是这样一个状态,上面的下不来,下面的上不去)。以投资来讲,就是我们说的“爆仓”。 也就是说没有接下来继续参与的资格了。
对于怎么避免爆仓,作者的解释就是理论上可以设置阀值来提醒自己。这里的阀值实际上和我们说的“追涨杀跌”有点异曲同工,当你的收益超过一个阀值的时候你应该追加下注;反之如果下跌到一定阀值的时候,你就应该斩仓,这就像一个开关的概念一样,便于操作。追涨杀跌可是我们听到很多“投资人”鄙视的做法!
书里面作者对凯利公式并没有什么提及,凯利公式就是怎么下注(或者可以理解为每次投资多少才不会爆仓),允许自己一直在场上,遍历之后能跟市场收益相近。
理性是什么?理性就是让自己一直在场上。理性就是拒绝尾部风险。理性就是拥抱风险,反脆弱。
勇气是唯一无法造假的美德
那些在公共场合表现出道德感高的人,未必都是“skin in the game”的人,只有真正把自己的利益置于结果之中,才能算是真正的勇气。做永远比说来得有说服力。作者鼓励年轻人创业,远离那些表面上的道德表现,更不要剥削别人。只有我们每个人勇于承担生活中的风险,勇于试错,勇于做那些少部分人,才能避免集体从大的不对称风险里毁灭,才能推动人类的不断进步。
时间是最好的判官-lindy effect
我前天写了关于Lindy效应。只有反脆弱的事情可以经过时间的考验。很多事实我们都无法在发生前预测,如同黑天鹅一样,我们只能做到把一切交给时间。只有铸就自己的反脆弱能力,勇于承担风险,避开黑天鹅,才能让自己长久地留在场上,拥有绝对的自由。
最后用作者自己的总结结束本文:一个古典的悲观主义者(我认为的)
No muscles without strength,
friendship without trust,
opinion without consequence,
change without aesthetics,
age without values,
life without effort,
water without thirst,
food without nourishment,
love without sacrifice,
power without fairness,
facts without rigor,
statistics without logic,
mathematics without proof,
teaching without experience,
politeness without warmth,
values without embodiment,
degrees without erudition,
militarism without fortitude,
progress without civilization,
friendship without investment,
virtue without risk,
probability without ergodicity,
wealth without exposure,
complication without depth,
fluency without content,
decision without asymmetry,
science without skepticism,
religion without tolerance,
and, most of all: nothing without skin in the g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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