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乡村时光

渭川田家 王维

2020-4-24

【原文】

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

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

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

田夫荷锄立，相见语依依。

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

【阅读点滴】

依稀乡村时光

小时候生长在农村，鸡猪是家家户户养殖；鸭鹅犬大多数家都养殖，牛因为是生产工具，农业生产队集体养殖。日落时分，鸡鸭鹅纷纷回归圈内，狗守于门边，等待主人回归时的摇尾乞怜；牛则是与农人一起劳动之后回归生产队牛圈。顽童们大都在生产队的晒场里玩耍游乐，或者是背起背篼田埂割草，小沟捉螃蟹，这就是当初的依稀记忆。今日阅读《渭川田家》，重拾了儿时的记忆。

这是一副乡村暮归图。首联“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点出了乡村景色，墟落就是村落，穷巷是村落深巷之意（村落深巷，让我不可思议，乡村农舍大多散居，深巷从哪儿说起呢？抑或是辋川此时已有上百户的聚居房舍？但又与王维的“墟里上孤烟”貌似不相容，因而此处的深巷，是否是野老伫立望眼看去的山村小道呢，两旁也许有绿油油的树木映衬，看上去像深巷呢）。落日之下的乡村，让人想起《诗经•王风•君子于役》：“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牛羊下来”，诗人目送牛羊归去，慢慢地消失于深巷之中。如果不是“牛羊归”，还真不知道“斜光”是晨曦还是落日了。诗歌以“归”字起始，贯穿全篇。

以下就是诗人抓取的乡村景点了。“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这是一幅形象逼真的图画，一位老人，杵着拐杖，伫立于荆扉（柴门）之下，远望着乡村小道上牧童归来。这是老人的念想，也是他的希望。顽童不知，还在优哉游哉的放牧归来路上游玩，大家都乐得享受这一刻日落时光。

第三联继续诗人的观感，“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这一联点明此时大约初夏时节，野鸡在麦苗吐穗时节的田地里鸣叫，桑叶稀稀落落，蚕儿已开始结茧。这一章承接上一章的野老观村图景，不仅有“鸡栖于埘，牛羊归来”，还有野鸡的鸣叫。《诗经•小雅•小弁》：“雉之朝雊，尚求其雌。”野鸡的鸣叫，是为了求得对偶的呼应，天已晚了，该回家了，诗人在此比较隐晦的引出了“归”意。

天色已晚，家畜回归，农人忙碌了一天也该回归了。“田夫荷锄立，相见语依依。”很形象，本来是走在回家的路上，农人相遇，放下锄头，相互攀谈了起来，你今年的麦苗如何呢？某家、某地出现了某种新闻呢？某家新添了男丁/女婴，某家今年遇到了新奇等等，寒暄之中拉拢了彼此的距离，熟人社会就是这么其乐融融，让人艳羡。

尾联道出了此诗的真实情感。“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好羡慕农村景象啊，忙碌之中，一片祥和之气，田里里回归的牛羊，就是他们的希望，望着勃勃生机的牛羊、鸡鸭、桑树、农田，心中勃发出盎然之气。诗人感叹，轻轻地响起了“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天色渐晚，为什么还不归来呢？千年天问，谁来回答呢？

诗歌从首联的“牛羊归”，到尾联的“胡不归”，贯穿全篇的“归”就这样巧妙的联系了起来，“归”也就注入了诗人的情感，让其体现出了温度。

《式微》是《诗经•邶风》中的一篇，“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诗歌描写了人民苦于劳役，对君主发出的怨词。诗人此时的“式微”呢？想必也是具有某种怨愤之情吧。此时，张九龄罢相，李林甫朝廷掌权，世风日下，“乱之初生，僭始既涵”（《小雅•巧言》）的渐变初现，但诗人却无可奈何，只能是希望“君子如怒，乱庶遄沮”了，只可惜玄宗经历了开元盛世，信心膨胀，且年事渐高，人也渐渐地喜欢上 “巧言如簧”的人物了。诗人的“式微，式微，胡不归”（幽暗幽暗，为什么不能回归呢），展现了诗人的自我拷问，我将回到哪儿去呢？王维郁闷，阅读者也为王维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