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汪洁生
阳光是一个自我满意,自给自足的公司经理,但也是大龄青年。若不是被逼无奈走出家门,他绝对不敢想象有一天他也会走入相亲的场合。
在他的墙壁上拐着衣服黑暗与光明纠缠交织的阴阳八卦图。每逢注视,不免让她想到夫妻关系之间的矛盾一体或许也像这般。
他害怕婚姻的理由列举出来不下五六条,但其中最重要的一天源自于对周围婚姻的观察。幸福家庭在这样利益当头、物欲充斥的时代里,还真是少而又少。他不确定自己会碰巧是进入那幸运而极小的比例中。
他也遭遇过不少温柔而又凶猛的陷阱。感谢上帝让他及时识破并看清。幸福的婚姻对他而言,或许遥远得像梦,像神话。
但世俗不会理会你心中的迷失,世俗只会将置身其中的人们以狂潮巨浪往前推。不在乎你成为勇敢的冲浪者或者成为海边沙滩上的尸体。
在这世上,人人都成为自己游戏的作者,导演和主角,可惜并不能如愿以偿。
阳光被迫接受相亲,源自于身为公司董事长的父亲的威逼利诱。
父亲说:“我明确告诉你,明年五一不结婚,你在公司的前途到此止步。”
新月是属蜜罐中成长的一代,但又属于比较特殊的一个。
母亲,照着周围同学取的外号,是个“乡下土包子”。父亲则是留学德国的硕士研究生。父母从小便是指腹为婚。父亲回国的第二天就糊里糊涂被送入洞房。再过一年就有了新月的出现。
父亲喝过洋墨水,又信了所谓很多中国人瞧不起的“洋教”,对她的教育方式就不一般。
父亲经常对母亲说:“我们的孩子将来不能再走包办婚姻的路线了”
这时,刚刚脱下围裙的母亲,上前挑战说:“亲爱的,是不是觉得这辈子遇见我,是栽了大跟头。”
父亲则笑着回答:“嗯啦,一生一世都被套进去了。”但父母二人情深似海。
父亲从小让新月赤脚爬山,三四岁就到海里游泳。父亲也从未给她买过紧身衣裤,细节之中提醒她做人要大方,豁达。同时,父亲也告诉他:“月儿,你要懂得感恩,先是对上帝,因为他是万物之源,其次是对人对环境,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完全不依附于任何人事物而独立存在。不要与人3C”
新月连忙回应:“compare,compete,complain.”
父亲便一把搂过孩子,亲吻她的头发。
新月在这样一个爱的家庭中成长到30岁时,父亲,最爱的父亲,在一次意外中过世。父亲的离开让她伤痛许久许久。一个一生让她尊敬与爱戴的男人离她而去。而母亲在半年之间也相继离开与父亲在天堂会和。因为他们本是同为一体,同命相连。她完全理解母亲的离去,因为二人几乎不能离开对方而独活。
她小时候,常常听见父母彼此手拉着手对望,说到:“我们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其实,这对于相爱的人来说,是多么大的奢求。毕竟,这个世上,做到同日而死的并不多。
阳光,压力山大,不是来自于公司或者业务,而是父亲。在他来看,亲子关系和夫妻关系有些相似,只是前者没得选择,后者选择太多。他的母亲,爱护他,如命般呵护他,他很幸运。但是,在这茫茫人海中,谁是他要呵护的人呢?
没得选择,可能痛苦。太多选择,岂非更加烦恼?
母亲常教诲他:人不可貌相。转眼过去,周围男女,谁不看颜值呢?
倘若我们寻到另一半,究竟二人能亲密到几时? 就算再亲密,对方也是一个独立体。两个独立体究竟能够如何好好相处?
这些逻辑和对周围敏锐的观察,已经足以让他望而却步。
但一日误打误撞,参加了朋友邀请的单身营。主题是:天赐佳缘。
在这个营会中,他才发现婚姻并非无解。讲员引用圣经,告知人是如何来的,婚姻是什么目的,究竟两个人又因为什么而可以彼此包容和感恩?
他心里暗暗说:我所听的内容,有种久违的感觉。我与上帝的计划真正相见恨晚!
离开营会的时候,他已经成为
一名信徒。但信心小,不敢告诉周围的人。
父亲高压政策,推动他参加一场又一场的相亲会。他带着空心,仿佛行尸走肉般,赶着一场又一场。
他开始很埋怨,后来,就定位自己是观察者,来看世上女人,究竟心里想什么?她们在乎什么?她们需要什么?
有一类女人,打扮得美丽,身材也娇好,谈话中却感觉像一只触角四伸的八爪鱼。问问公司,问问房产,问问有否结婚离婚等等。唯独不问他的心。
经过一个周末,来到礼拜日的晚上。父亲邀请他来吃饭,说是自己的老师来了。阳光很愿意和年长者交流,这与当时许多年轻人不同。阳光认为虽然很多长者已经失去许多年轻人的活力,但是却有着年轻人所无法企及的毅力和阅历。和许多年轻人不同,他不是发表型,而更多是倾听型。所以,长者往往能弥补他由于经历不足所产生的缺憾。
父亲在电话中提醒: 不要询问任何关于孩子的问题,因为他的儿子儿媳都过世了,现在仅剩的就是孙女儿。
阳光拎包出来办公室的时候,也放松了心情,把一切工作上永远忙不完的事情抛之脑后。见到爸爸的老师,本以为他很苍老,事实却非如此。对于很多人,他的年龄的确投影在面容上,但是对于某些人却返老还童。
旁边的老者的孙女,却是与自己年级相仿。那女子介绍到:我叫新月,很高兴见到你。
这样的磁性的声音,一下子就抓住了阳光的心与耳。他仔细看她,看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气质,透露在声音,面容和她的仪态中。
阳光回应道::你好,我叫阳光。
两位年轻人仔细安静的听着两位长辈的交流。但长辈们交流了一些话题后,总难免把话题又转向年轻人。
阳光没聊到老者主动提到: 可怜我这聪明豁达的孙女,如今已经是失去父母的孤儿了。
但新月却握住爷爷的手,说道: 我的父母在我心中其实一直未曾离开。他们的榜样,他们的教诲一直与我同在。
老人又垂泪,阳光递过纸巾。于是老者看这青年人便问:年轻人现在从事什么?
阳光说: 我喜欢管理,以前本科学的也是管理。现在帮助爸爸打点公司。所以我也没什么本事,很羡慕那些白手起家的人。
老者笑着说:没有人真正白手起家,凭空而起。或者他的思想积淀了前人许多的精华,或者他的意志和性格经过许多人的影响。无论平台起点如何,但想要持久,都需要一个人不断的在历练中成长。
阳光父亲连忙在旁边附和着,但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这孩子就是个驴脾气,死倔强。我最担心的是他的婚姻,都快三十了。
老者温柔的笑了笑,问道: 年轻人今年多大了?
阳光是:我是80年的。
新月一听,与我同岁啊。
阳光又说:我小名叫国庆。因为我是十月一日出生的。
老者一惊,连忙对阳光父亲说:这真是巧妙。我的孙女竟然和你家的公子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啊。
老者接着说: 婚姻一事的观念我和你略略不同。两个人走在一起,是天赐良缘想结婚很容易,但是明白谁才是那一个,很难。
阳光连忙点头:那我怎样才能知道呢?
老者笑着说:你听听我家新月怎么说,她说的应该跟我的想法差不多。
新月笑了。阳光父亲的眼和耳都盯在她身上。心想:眼前不就是儿子理想的对象么?我且听听她的学问。
新月: 第一就是适婚年龄。并不是一个人到了多大岁数,就预备好了结婚。而是内心的真正的他到了什么样的成熟度。其次,
其次,婚姻的焦点就是你和对方是否都预备好了。例如,很多人的焦点一直希望追寻一个更好,更理想的人,却忽略了自己并没有这么好。由于自己没有这么优秀的品质和卓越的眼光,他所谓寻到更好的人,到底什么叫做 好,他的眼光也可能有问题。此外就是关注对方的本体,而不是他所拥有的身外之物。
阳光便问:新月,我非常认同你的说法啊。那么我关注她这个人,究竟关注她的什么方面?
新月说道:一个人的内涵太多。但我想有些关键处。例如她的核心价值观或者一般人说的三观,其次她的品性。
阳光说道: 哦,说到品性,常听到一般人说要个性相合。为何你觉得品性更重要呢?
新月说道: 在颜值,气质,品质之中,最重要就是品质。最后是颜值。这三者从外而内,从浅而深。至于个性,我认为都可以接纳对方。冰与火也可以共存。
阳光笑着回应:那叫冰火二重天。
那次以后,阳光的父亲向他的老师打听新月就更平凡了。有一日,新月的爷爷就劝说他:你莫要着急,且看看他们会怎样。上天所配合的,跑不掉。静待花开。
阳光继续的参加各样相亲活动,偶尔会想起与新月相见的那个晚上。有一次听父亲说:新月要去德国留学了。他心中顿时有些空,有些失落。
新月学的是商科。在感性消费其实超越理性消费时代,商业的走向更多关于客户的满意度,以及对客户的服务。新月从本科到研究生就一直研究这些。
转眼5年过去了。阳光和新月都仍然是单身。阳光虽然没有结婚,但是父亲已经完全决定放手。他也渐渐释怀,专心在他总经理的位置上经营这个家族的公司。业余时间,他会请员工到他的别墅吃饭喝茶聊天。
没有女朋友,却被屡次的诱惑和献殷勤所诱惑。即便如此,阳光总是以随时抽身的姿态与诱惑隔离。例如,有一次一位新进女秘书,故意穿着暴露的衣服,和他调情。但很快就被炒了鱿鱼。他在这个事业成就都到达巅峰的年龄,一切都挺好,只是没有进入婚姻。很多流言蜚语说,他是不是同性恋,是不是没有性功能,等等言语的攻击。
在这个高谈物质,能量,信息的年代,阳光却洁身自爱,超凡脱俗,中流砥柱,屹立不倒,确实让人不解。其实他在等候那上帝的缘分之手,把最适合他的人带到他的面前。
他一日对父亲说:就像上帝一日把夏娃就带到了亚当面前。
他父亲说:你有一日真的结婚了,我才会考虑信上帝!
女人,或甜美的微笑,或酸涩的眼泪,都让人心动。但是阳光却不为心动。
新月则是平静如水,没有这一切的引诱。从德国坐上万米高的飞机,穿越万里长的路径,在回国的那瞬间,一切都是熟悉的。她仿佛能够感受父亲回国的感受,只不过父亲第二天就面临了婚姻。而她自己呢,也不知不觉已经35岁了。
当日晚上,爷爷就带着她去见自己的学生。她很开心。阳光和新月其实都不约而同的期待彼此的见面。不知道为什么。其实5年前的记忆像一条隐形的藤蔓,陆陆续续缠绕着彼此。当得知彼此会再会面,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兴奋。
阳光的父亲和爷爷其实都没有出现。这一次两个大人玩了一个孩童般的游戏,目的是让二人能够见面。不但如此,把整个旋转餐厅都包场了。
阳光和新月面对这样一个暧昧的设置以及发现彼此同时被骗时,也都不介意。只是觉得有些浪费。
于是阳光说: 因此,我们要好好享用。
新月点点头。两个人述说这5年里风风雨雨,彼此之间都感觉是亲人,是朋友。
阳光说: 我和你在一起是灵魂的,灵性的碰撞。然后我如此心满意足。
新月笑着说:灵魂与灵魂的相遇是生命中罕见的相遇,欲望与欲望的相遇则是人间最普遍的相遇。
阳光说:这话说的真好!我看世间人,很多时候是利益的交换,欲望的互通。这种过瘾就好比你从悬崖跳下,充满了失重的快感,但是最终却要触底变得粉碎。
新月点点头。
他们各自交流了彼此的爱好。于是交流了诗歌。
阳光:我虽然经商,但是我和你一样是文学的爱好者,是诗歌的爱好者。
新月:诗歌其实源于生活。最早的诗歌甚至应该是劳动时候的一种加油歌。
阳光笑着说:这个有道理。有时候我工作强度特别大的时候,就只想重复两个字的诗歌 ‘哎哟,哎哟‘
新月笑了。二人又交流了信仰部分。阳光变得很严肃。阳光说道: 从某种程度上说几乎每个人都信仰一些东西。很多人说自己什么信仰都没有,什么也不信,只愿意过一天是一天。其实,那个观念就是他的信仰。
新月笑道:我在认识我的源头上帝之前,觉得人生就是没有意义的。我相信无根的人多多少少应该都会觉得没有意义,有些空虚感。
阳光回答: 嗯。这让我想起一个故事,有个无神论的数学家逻辑学家罗素。有一次人问他,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罗素就回答,你这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会众很佩服他的机智。其实,在我看来,这是狗屁机智,这是等于没有回答。
两个人交流了两个小时才发现来服事的人来访好几次了。二人才知道他们是想问,他们是否会点餐,但是又不好意思打断他们。
二人点了美食,在吃饭中又交流起来了。
天色已晚,终于要结束交流时,二人都仿佛堕入一种深渊,有些疲惫而兴奋。仿佛参观了一场美丽的风景,但旅途即将结束却发现已经透支了身体。
在那一刻,二人已然知道彼此都在等候彼此。如今,天赐的时机到了。终于可以拥抱对方的灵魂,然后进入人生共同的旅程。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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