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文不落一句空
——送给热爱写作的小朋友们
先从我自己的经历说起吧。
学校里所谓的作文,每个时代,都有其特有的烙印。
上小学时,正值文革时期。那时的作文,或以“忆苦思甜”为主,表达对旧社会的仇恨,对新社会的感激;或是以接受再教育为主,写自己在工人农民的感召下茁壮成长;或是暴露自己灵魂深处的错误与自私等。
某天,我在写一篇回顾自己家庭被地主剥削欺压的“血泪史”的作文。偶尔有事,作文本就那样晾着,自顾自地跑到外面去了。再回到家里,刚一进门,父亲就挥动作文本在我脸上扇了一下,虽不疼,但也是火辣辣的,更莫名其妙。
“过来!你这作文是谁教你写的?”
我凑过去看看原来就是我没写完的文章,开头这样写:“在解放前,我家几代人给地主做长工,受尽了苦……”我说,是我自己写的。
“你个小娃娃,你懂什么是长工,什么叫地主吗?你知道在早先,你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里面是什么样子吗?胡说八道,不学好!”说着,把那两张作文纸撕下来,揉成团扔到了垃圾桶里。被这么一问一撕,我顿时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后来,母亲才偷偷告诉我,原来我的祖上和外婆家,都算是大户人家,最起码在旧社会,是家有车马,能雇得起长工的;而且我家长辈和亲戚还经常到天津、北京、济南等地去照料生意。我觉得,这更麻烦了,原来我家是剥削阶级,是该批斗的啊!?那我这作文怎么写呢?母亲说,你写别人的没关系,但不能把自己家的祖宗写歪了,没有的事情,你怎么能编得下去呢?
后来,每当遇到此类作文或话题,我总会觉得脸红,难为情,避而不谈。
上高中,某次作文是写春天的,这更令我犯愁,因为若是议论文,我很快就能完成;但记叙文,尤其是在我看来有点矫情的文章,我实在写不出来,甚至宁可挨批,也不交。
但骑车到舅舅家的经历让我有了灵感。阳春三月的黄土高原,一个多月不见一滴雨,十几里路,汽车拖拉机呼啸而过,扬起的尘土真的能把人淹没活埋了,许多人,尤其是女人们,看到远远有车来,甚至躲到麦田里的上风头,等尘土落下才走。我车上带了几十斤的东西,没法躲,只要眯着眼憋着气在尘土里煎熬。等到了舅舅家,浑身就像土里打了个滚。
第二天早上,出门一看,晚间下了一场雨,村边的田野,麦苗那叫一个绿啊,新长出来杨树叶子,油油发亮;深吸一口气,都是甜甜的味道。回城的路是下坡,虽是砂石路,但没有积水,也荡不起尘土,车胎压在砂石上,那沙沙的声音,是一种难得的美妙的声音,不亚于刚刚流行的迪斯科音乐。
春雨贵如油!就像飞速的车轮,我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句话,这不就是春天的好文章吗!回到家里,唰唰唰,文章一挥而就。
后来,语文老师(同学的父亲,他知道我作文爱拖拉),非常认真地在课堂上读了我的文章,说是从文字里都能读出被尘土淹没的痛苦和感念春雨贵如油的欣喜。这是我高中唯一一篇按时交的作文。
过去写作文,想找一篇范文都很难,因为要么是人所共知的篇目,你借用了,人家一眼看穿,难为情;或者是照抄报刊杂志,那种文章,看着就官腔十足,肯定不是自己的话,偶尔照搬几个所谓的优美词语,或许管点用吧。
如今的时代,可供人写作的经历、素材、文本太多了,按说,好作文当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但是,每次看学生的作文,都有一种迷一般的困惑。
这样一个多元、开放、丰富、鲜活的时代,我们许多同学的文章却走向了雷同,很多老师和同学的文章以写实为丑为尴尬,以矫饰为美。许多在网上晾晒出来的作文、习作、获奖作品,有时看了也实在有点难为情。我一直在思考,我们执笔的意义究竟何在?无论你是否将来以笔为生,以笔为业。
作为一个语文教师,我觉得,教人做作矫情,相对还是比较容易的,尤其它能获利的时候。但教人不说假话,不虚美,不隐恶,那是很困难的,我也见过我的学生因为作文太写实而导致被人误解,成绩落后而落泪,而我也无法妥当地安慰她们,让学生胡编乱造,我还真说不出口。
自从梅老师把我拉进先锋文学社的群里,我就觉得十分新鲜。在这个坚持了近三十年的文学社团里,有一股春天般的气息,是一种青春的气息。大家用手中的笔,真诚书写着年轻,书写着未来,令人羡慕。在许多学校,文学社这种社团,往往就是个应景的组织,热闹来了热一阵,热闹过后冷半年。但是,每天在群里看到推送的文章和活动,感觉到了你们执笔的意义。
在一个热爱写作的环境里,有一群热爱写作的人,有一位热爱写作的师长带领着,不亦乐乎!
文学的先锋,不是奥林匹克的第一名,而应该是有自己的传统和坚守,有自己的个性与表达的先进。
握好手中的笔,真实地记录青葱岁月,真诚地面向未来。
祝先锋文学社,永远走在时代的前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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