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贝玦
用长达20万字的情爱小说来表达“瞬间”这个生命主题，实际上是不容易地，所以在用一下午的时间读完渡边淳一的小说——《瞬间》，我觉得似乎有些什么想法和思考不得不记下来。
稍微对渡边淳一有所了解的人应该会知道，渡边淳一是日本著名的情爱大师，他的作品受到不少人的追捧，当然也饱受不少人的诟病。大部分原因可能是在于他的作品当中有着不少对男女情爱之事的深入刻画和细腻描述。当然渡边淳一本人对此也直言不讳地谈起过——
“我一直认为情色描写是小说中最难写的部分，写得不好就成了猥琐、下流的黄色小说，只有对此有深刻理解，同时具备写作能力的作家，才能把此情此景的美写出来。事实上，这部分内容常耗去我巨大精力，但我还有写，做爱是男女情感的最高境界，若两人的性爱融洽，它可以融化一切，这很重要，我也有能力写好它。”
兴许是国别文化的缘故，和社会对作家作品的包容度有着莫大关系（我认为大部分原因是这样），从古至今在很多中国作家的小说当中鲜有能将男女的情爱之事刻画得十分细腻深刻的文学作品，大部分古典小说有涉及之处，也仅仅是以“云雨之事”一笔带过（当然这里我暂且是将《金瓶梅》作为个例排除），这也可能是由于我所涉猎的书籍不足以考证和坐实这个判断。
多年前曾经读过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其中也包含有大段落的情爱细腻的刻画，硬是带着某种年少猎奇或者说“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情态，想要从其中获得作者想要呈现的生命意义，牵强地啃完在当时看来的大部头作品，除却隐约记得当时在课堂上有种偷偷摸摸看黄色小说的紧张和面红耳赤外，至于小说到底要表达什么对生命的深刻思索，当时的我应是不得而知的，不然现在的我也不至于全无印象。
所以此刻我会愿意来谈一谈一部构建在情爱和男女云雨之事上来呈现的作品，也仅仅只是因为，与我内心的成长，包容和接纳的能力有关，我想我确实从其中读到了某些可以牵强冠之以“意义”的东西。
我很认真的思索起来。
我想如果某一天我有能力和意愿创造出一部乃至于多部短篇或者长篇小说，我想我不会成为一个传奇历史小说写作者，也不会成为一个推理悬疑侦探小说写作者，这仅仅只是因为我对历史不感冒以及逻辑推理能力不太好，当然我也不会去写玛丽苏情节的爱情小说，我定义自己为理想的悲观主义者，对于麻雀变凤凰，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说没有多大兴致。
我要写，一定会去写人性，一针见血。写一个光明伟岸人设在外的人的吃喝拉撒，写一个满嘴正义道德人的虚以委蛇和道貌岸然。我还要光面堂皇地摆出一句，人就是这样，人是有很多面的，良的莠的。所以免不了的会是，我想我也会去写一个孤单寂寞人的欲求和情爱，写爱情的美好和欲求的自私，写他内心的自我纠缠和挣扎。
往小里说，我们仍旧是生活在一个“谈性色变”的时代，这与社会文化，社会包容度，文明发展程度都有关。现在很多愿意写性的作家都有一个态度，“性是和吃饭睡觉喝水一样稀松平常的事，没有什么需要特别隐晦的地方。”这是对性的第一层接纳，第二层是像渡边淳一一样，认为性是男女情感的最高境界。我觉得这似乎没有什么值得争议的地方，就好比“吃一顿“”和“美味地吃一顿”一样，虽然仅是第一层的含义是身体方面而第二层面上升到了精神层面而已。但我想要表达的是，即便是现在，人们之所以避讳谈性，忌讳谈性，很大程度上可以归为，这是人在行为上所表现出来的最具动物性的一面，往往会和一些极污秽而不体面的词联系在一起。
所以我渐渐开始读懂渡边淳一的作品，渐渐懂得他竭尽笔墨一定要将小说当中的男女情爱之事写好的原因。回归到人的本性去，回归到人的本质去，再升华出生命的主题。
他从不避讳人的动物性，但要从这种动物性之中写出美来确实是不容易的，我把这称为是一种很极端的写作方式，人性的极真部分。
人的生活很大程度上是以很中庸的表现形式存在，只是因为那些极真的部分只停留在大脑皮层上的幻想和思索层面就好。所以也就才会有人的多面性，在不同人面前不同侧面的存在。就如同《瞬间》这本小说当中所描述的，久我作为这段婚外情中的男主角，在女主角梓自杀之后，久我和梓的女儿蓉子在餐馆里吃饭回忆梓，渡边淳一是这样写的“在自己的怀抱里，那样热情奔放、那样疯狂淫荡的梓，在家里怎么会是那样温良恭让的贤妻良母呢？”“人生在世，本就有多种面孔，这一点久我是不得不承认的。”
也正如渡边淳一所言的“我追求人的本质和真相，从不考虑这是否符合道德规范。”他确实做到了这一点，这也是我内心所真正认同和理解的作家存在的本质。
婚外恋是无论多大的社会开明度都无法容忍的剧情，所以小说当中渡边淳一才会在梓和久我的情爱对话中用上“惩罚”一词，是否应该庆幸我们的情爱大师还是懂得所谓的道德规范呢，不然小说当中的梓也不会心念里想的是因为自己婚外恋什么命运上天之类惩罚以她眼球上的恶性肿瘤，而这样的梓偏又是女儿眼里爱着丈夫和孩子，贤良淑德的梓，但如果不去思索生命和人的极真，玛丽苏团圆大美好的结局不是更好，可“一切转瞬即逝，活着就该尽情享受”该从何做解？
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终于是把主题给扣上了。“瞬间”。可以说渡边淳一仍旧是在以一种很极端的方式来表达“生命转瞬即逝，活着就该纵情享受”这一主题的（虽然很多时候我确实对凝练小说的主题嗤之以鼻，只因个体之间的看法大不相同）。写享受“吃”不好吗？写享受“睡”不好吗？写夫妻俩终日不工作尽情纵欲不可以吗？或者写两个初初坠入爱河的年轻伴侣……
这些人物和事都不够直指人性和深刻，年轻意味着鲁莽和冲动，夫妻之间隔着七年之痒。渡边淳一有着真知灼见的聪明，他将男女主角定位在已经走进了不惑之年，深谙世事，人情世故早已经运用得得心应手的群体。这个年纪的他们，儿女差不多已经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家庭没有压力，十多年的奋斗在自己的事业或职业上差不多已经立稳了脚跟，工作没有压力，兴许还有点小积蓄，小名利，小成就，得到了一定的社会认同。俗话说“饭饱思淫欲”，年少时那些未成形的青涩爱恋如同多年前从树上落下来，遁入心底的青苹果，要么是与曾经那人，要么是与像他（她）那样的人；更或者是和这七年之痒之人完全不同的人，早已蠢蠢欲动等待着重新如火如荼地萌芽生长。
“感情的变化是它最真实的一面。”
“移情别恋不能简单地以好坏来判断。”
“作为小说家，我只想写出人的本性。”
我想渡边淳一确实做到了。正如同“瞬间”这个词是中性的一样。人们总在相爱的时候，希冀永永远远，希冀长长久久，是否在表达这个希冀的时候，太过高估了自己生而为人的对所谓感情的坚守和忠贞了呢，只是爱与不爱，从来与选择没有关系的不是吗？所以要细究起梓对自己丈夫的爱和对久我的爱，一种可以说是残余的良知，是梓为人妻为人母的良知与良善的爱；而对久我，方才是所谓纯粹的爱情罢。若两者一定要做出选择，必定刀光剑影，血肉模糊。
当然，“瞬间”也更理解在梓在第一次做完手术之后，对生命有所体悟，感到无所畏惧，起初搪塞拒绝，随后却又与久我主动纵情欢愉。也更体现在，梓似乎懂得了生命的转瞬即逝，不再克制内心的情欲，尽情与久我享受每一个快乐的当下。
梓最后选择了自杀。在我的认识里，梓没有办法忍受接受眼球切除手术之后，带着假眼球在心爱之人——久我的面前出现，这对于对自我要求完美和对家庭和情人两边极尽平衡的梓来说，无异于莫大的耻辱吧！想象一下一个形象不再姣好却一直和情夫偷情的“丑八怪”（梓经常这样调侃自己），是否梓也会从心底里厌恶自己呢……所以梓选择了完好而纯粹地结束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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