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的九月,空气中都弥漫着薄荷糖般的清凉。枝丫缝隙间探头探脑的阳光,不经意间间陷出天空湛蓝的颜色,好像蓝绿色拼接而成的,美到被马赛克般的林荫遮住了的,回不去了的盛夏。也就是在这个沁人心脾的九月,我又逮到了童年狡猾的尾巴,时我再一次想迷失在这稚童世界,拨开记忆的浓雾,在雾里寻您,寻那段时光。
我人生中第一位老师,是六岁之前在老家时遇见的一位学前班老师,六岁之后便来了郑州,自此再无相见。
他是位男老师,现在回想起来,他的姓氏与模样,竟如积尘覆土般的,无力的被岁月掩埋在记忆最深处,悄无声息,却触手可及。
老师,他看来约莫三四十岁,戴着一副高倍近视眼镜,头发只剩头顶上环绕的一圈,像个羊角包盘在了他硕大的头上。他身材如宽大的袍子里又塞了极多的棉花,是我常去的一家杂货铺里面爷爷的儿子,乡里邻里都称他为“毛徐”。
我在毛徐的杂货铺里消费又承包了我儿时整段无忧又无虑的,鸟儿般的童年。他杂货铺里的水果糖,卖的塑料泡,还有妈妈认为是用垃圾做成的辣条,都像肥皂泡一样五彩斑斓,令我神往;却又随时光溜去,一处即破。
我又一次回到那里,去雾里寻您。
王大庄小学的掉漆的大铁门,那条狗脏兮兮的在围着我,眼神充满了期待,如今却无力的趴在那里。跳蚤在他身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他以前不是围着我膏药般的粘着我么?那时候教学楼前面有棵很大的桑树,老师就坐在下面为我们备课,我们在他旁边,在蚕宝宝旁边跳着皮筋。女孩儿们红缨带系着的麻花辫,与漫天飞舞的绿叶一起,一起飞往不知去处的碧空,一起铭记那些无忧的时光。现在那棵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硬邦邦的水泥地。那位置上还有几片儿枯黄了的叶子,打着旋儿,又翻滚着飘去。以前老师就坐在大片大片的三叶草地上,我们就抓着大把大把的野花儿从他背后不经意间高高抛下。“天女散花啦!天女散花儿了!”这时,他便会咯咯地笑,笑得像那蒲公英,倏的绽放,肆意扩散。
“孩子们,你们知道三叶草的茎可以吃吗?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于是我们惊恐万分地盯着脚下被我们踩出汁水的花草,顿时悔恨不迭。
“那还有一大片呢!傻乖乖哟!”
当时的场面堪比饿了十几天的狼群看见了几只鲜美的鹿,从无如此积极的学生!老师比我们还快,我们一起趴在那儿,到了人家的炊烟熏红了晚霞的时候,我们把那片的杂草都吃的一干二净!
回家的路上还在回味着草味儿的余香。我妈还说:“你咋打隔老有一股草味?”嘿嘿,我当然不会告诉你了。
老师应该是教语文的,他手中的那根教棍,还是我们随意从树林儿里捡的一根树枝。他竟宝贝一般,竟给那木棍用汗磨出一层古董般的包浆。
现在我又回到这熟悉的地方。
大门是刚刷上红漆,油漆味熏红了天,也红了我的眼眶。原来朴实的土地被水泥盖住了的我们的过去。教学楼也翻新了,操场还铺上了塑胶跑道,他的办公桌上那根教棍依然立在那里,似曾相识却又形似陌人。
现在我也早已见不到老师了,估计他也早已记不得我了罢!
毛徐爷爷的店还在开着,十几年过去了,盛着泡泡糖的玻璃罐子还是摆在那台老电视机前,电视机里的画面透过玻璃罐子映在木梁上,像彩虹似的梦。门口的老鹰风筝被小孩子们玩坏了,线轱辘被狗叼来叼去,缠住了谁家的门槛,绊住了小孩,也绊了一腔热血。把回忆挂在石榴树上,毛徐爷爷在打着瞌睡,手里的苍蝇拍却还在扇着,苍蝇围着电扇嗡嗡的飞……
老师,寻您不见,您在何边?
我想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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