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
近读香港董桥的散文,谈到书事,此公说“买书藏书,完全为了自己开心:花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那种开心;灯下摩挲久觅方得的书那种开心”。像我一个普通的读者,非书痴,非书蠹,但在密密的书林里寻访到一本心仪的旧书,欣喜也是不言而喻的。
我淘到的“三红”,就足令我喜悦。“三红”,是指我先后买到的《红楼梦》《红与黑》《红字》。
“红楼”我有一套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的,三卷本,底本是“脂批本”。这次在南禅寺书摊淘到的《红楼梦》为四卷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4年版,繁体字,竖排本,底本是“程乙本”,1973年第11次印刷。这一套书品相较旧,页纸已黄,书口发黑,但无破损,翻翻,一股陈年的旧纸气扑面,书的“前言”正是“文革”的口吻,在我而言却是一种惊喜,我少年时曾似懂非懂地读过一大半的《红楼梦》就是这个版本。讲价成交,算是续了前缘。另一次,买到一本《红与黑》,书的品相好,有九成新,繁体字,竖排本,这于我有点旧癖的人来说很可意。书是上海译文出版社版,翻译家罗玉君译于1953年,1979年4月新一版,1981年第三次印刷,我看它的印数竟达91万册。1981年是我上大学的年份,我亲历了那个大众如饥似渴的求知时代,买一本名著要到书店排队,我为这91万册印数包容的意义一叹。《红字》是美国十九世纪的浪漫主义作家霍桑的著名小说,薄薄二百页。中国著名先锋作家、学者马原对此书推崇备至。我在密密的书册中发现它,六成的品相,无破处,上海译文1981年新一版,译者韩侍桁是一位翻译名家。值得一提的书还有波兰著名作家莱蒙特的长篇小说《农民》,莱蒙特获1924年诺贝尔文学奖,这部小说被评价为伟大的民族史诗式的作品。《农民》分秋、冬、春、夏四卷,也是上海译文1981版,“二十世纪外国文学丛书”的一种,收藏者用挺刮的牛皮纸给书包了皮,打孔后用白线整齐结实地又装订了一番,封皮上有写着漂亮毛笔小楷字的书名,还盖一个圆戳,“梅山工程指挥部烧结厂图书资料室”,啊!这是当年工人大哥学习的书,书的每一页几乎是崭新的。《大师与玛格丽特》,前苏联作家布尔加科夫的杰出作品,此书曾引起极大争议。我从旧书堆里翻出来,外国文学出版社出版,很新。我曾花十块钱买到“黑色幽默”的名作,美国作家约瑟夫·海勒的《第22条军规》,书的品相完全是一本新书,“译林”版。几年下来,从密密的书林里也淘了几十本旧书,多是外国文学名著,多是人民文学出版社、三联书店、上海译文等名社出版。
网上书店是一个无边广大的书林天地,于此淘书常可购到不易见的书册,比如《爱默生集》﹙上下﹚﹙爱默生为美国思想家﹚,香港名家董桥的几本书等。我曾以半价的钱买到聂绀弩的几本著作:《蛇与塔》《聂绀弩杂文集》,是北京“三联书店”版;还有《聂绀弩诗全编》﹙学林出版社﹚。聂是大文人,其经历传奇,其才华卓绝。他的杂文是“鲁迅以后杂文写得最好的”。﹙夏衍语﹚他的旧体诗更是好评如潮,政要胡乔木评论说:“作者以热血和微笑留给我们的一株奇花——它的特色也许是过去、现在、将来的诗史上独一无二的。”思想家李慎之说聂诗:“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寓悲愤于旷达,寄忧伤于诙谐的诗,以为有诗人以来所未有,赞叹之余,称之为‘绝世奇诗’。”学者启功先生赞曰:“学诗曾读群贤集,似此新声世所稀。”我读聂先生的诗也印象深刻,如他咏林冲:"男儿脸刻黄金印,一笑身轻白虎堂。"他写“悲剧文人”胡风:“无端狂笑无端哭,三十万言三十年。”他针砭时弊,如“英雄巨像千尊少,皇帝新衣半件多”。
书林密密,书海漫漫,书山峨峨,若访得自己欣喜又便宜的旧书册,恰如董桥所言,人与书的机缘不浅。
密密的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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