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与《沉沦》

再次拜读郁达夫的短篇小说《沉沦》，我竟想到了加缪笔下的“局外人”——默尔索。

两篇小说都是以第一人称写的，郁达夫用了很大的篇幅描绘那位“支那人”内心的变化和心理的忧郁与痛苦。而加缪虽然也是第一人称的陈述方式，却鲜少表露主人公的心里想法。我们可以看到——默尔索和支那人都是局外人，一个是思想走出了人群，而另一个是肉体出走。

郁达夫笔下的少年——在稠人广众中，感得的这种孤独，倒比一个人在冷清的地方，感得的那种孤独，还更难受。他在人群里自感如同槁木死灰，因为他的心活在人群里。

默尔索在行刑前拒绝向牧师忏悔——“对自己有把握，对一切都有把握，比他（上帝）有把握，对我的生命和那即将到来的死亡有把握”，他拒绝不仅仅是忏悔，同时也是拒绝当时的社会和当时的观念。走在人群里，我总会觉得有那么一个或两个“默尔索”与我们擦肩而过，他们无声无息，像个幽灵一般游走在现实生活中。他们不会为至亲的离世而痛哭流涕，不会为工作、婚姻懊恼不已，甚至“视死如归”。从我们的角度看来，这样的人很可怕。细想来，容不下“默尔索”的我们也很可怕。把默尔索推向死亡的不是杀人的罪名，而是另外一个更加重大的罪名——面对离世的母亲，没有留下眼泪，没有表示悲伤。检察官指控他——我控告这个人怀着一颗杀人犯的心埋葬了一位母亲。默尔索被判了死刑，并接受了，接受了这个世上的所有，且没有任何“反抗”，仅仅拒绝了向上帝忏悔——因为没有抱怨，没有不满，没有忏悔。这样的人，似乎从未存在过，却存在于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