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rabitur bies'Light

东西方爱情故事

Curabitur bies'Light①

东方的森林里有长着犄角、身披霞光的龙。它身长万里，总腾云驾雾。连Istanbul②建筑群里，浓墨重彩的玻璃图腾，都不及龙的鳞片那样鲜艳灼眼。

小时候，司希总听爷爷讲述东方瑰丽神秘的历史。一老一小偎在火炉旁，同为那样无与伦比的东方秘闻而着迷。东方世界坐拥千年历史，它像是陌生吊诡而流光四溢的紫红色陈酒，玻璃酒瓶棱角分明，几十面平面反射出美丽迷人的光线。

司希为其沉迷十几年光阴，读览千万本古书。随着年龄的变化，他愈加渴望触碰到东方故事的本质，哪怕只是剥开其层层面纱的一角，死不足惜。

转言，他正值青年，相貌出挑。他有一头浅黄色的卷发和一双Zumurud③般剔透的瞳仁，加之轮廓清晰的白皙脸庞，正因此受到无数青春少女的青睐。不过他对于男女之间的爱情，并不同于他对东方传说那样专注且专精。他更情愿节省写时间多读读老书，写写有关东方秘闻的剧本。不仅如此，他有更大的志向。他要攒钱，攒到足以买下Haydarpasa④最大的那艘白帆船——他不想租船，他认为，他应该对自己期望的事物享有永久的占有权。他是个十足的妄想家，只不过有一点不同——他会竭尽所能去实现妄想。他是个有计划的人。

不过，计划是一成不变，而死板的计划总跟不上现实世界的发展。

当司希用掏空祖上所有的财产家当换成的钱币、自己每天在教堂打工所攒下的零钱，准备去租那艘大帆船时，一则消息瞬时传遍了整个Istanbul:为开拓市场，交流文化，皇室决定与无人问津的东方国度建立交互。除去白衣教团，Istanbul的建交团还会纳括十二名成就杰出的教民。可喜可贺，司希因其在大学里流传百里的东方知识论文、和自幼在教堂十几年勤勤恳恳的工作，而有幸列入其中。

司希的东方神龙，快要不请自来了。

于是在一个月之后的一天早晨，一行人登上了Haydarpasa最大的帆船Curabitur bies，开启了前往东方疆土的旅程。旅程的过程如何颠簸不顺，在此暂且不提。我们只知道，在一行西方教徒登陆过后，他们被东方的领主盛情迎接，被准许前往探索未知新鲜的古拙世界。

东方领主仁慈之至，派人带领他们游览了东方的皇宫。那地方与旧的世界完全不同，那是一片新的天地:一切都与古书上提到的有些许不同，它们比书上所述的更加艳丽，更加色彩斑斓。那些金光灿灿的屋顶、流光溢彩的恢宏宫殿，甚至那略显古朴的楼阁，都如此与众不同。东方人民跳着优美而婀娜的舞蹈、拨动着彩色的琴弦，乐器发出或清脆或低沉的柔缓古音。他们拥有簇簇从生的水晶石、有大片未被踏足的森林，檀木香时刻弥漫在空气中......那都是东方的神秘气息，愈被了解，愈加神秘。

在逐渐了解那一壶神秘陈酒——东方古国的秘密、缓慢掀开其紫色面纱的途中，司希终于意识到:他花费十几年所了解奥秘，仅仅只是冰山一角。这里真正的异度国家，它有无人能通过构思与臆想得到的深邃历史。从一砖一瓦、一片水晶、一件服饰里，能够洞悉的，只有它巍峨身躯投下的一片阴影。但若仅凭这小片阴影与司希的眼界较量，那么司希早已心甘情愿臣服于其威严之下。在这片土地之下，埋藏了无数的因缘、无数的荣华。

司希彻底被震住了，他仿佛是一位等了半个世纪的老水手，最终看见了日思夜想的陆地，哪怕只是一点模糊的影子，也令他欣喜若狂。他迷迷糊糊地跟着他人的队列，心里的澎湃激潮只有自己能够体味......一直到夜晚，人们尽兴地用过晚宴，他这才缓缓回过神来。此时，他已经盘腿坐在帐篷外，直愣愣地盯着将要熄灭的火焰——夜深了。

他抬头，看见满天的璀璨繁星。他本可以分清那些排列规律的星光，因为他都曾在大学里学到过。东方的夜空与家乡的夜空本无差别，只是对于司希来说，这里的一切都那么新颖，如此震撼人心。连带着这片繁星也令他无比神往。

“为什么我们不是在宫殿里睡觉呢?而是在森林旁边?”他低下头，看见了哔剥作响的火堆。于是他小声对着火堆提出疑问，没想过谁会回答。

“因为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启程前往森林深处的祭坛。明天是祭神的日子。宿在森林旁明显比在宫殿内方便快捷得多。...我们的君主也在不远处。”出人意料的是，一个如同流水般轻柔的声音回答了司希的疑问。

司希抬头，看见来人正是白天带他们游览皇宫的少年。那少年身形纤细，面容俊俏，肤色有些深。并且，他的面庞柔和得几乎没有棱角——这貌似是东方人民独有的特点。他的眼瞳和发丝都是乌黑的，如同Obsidian⑤一般泛着光泽，深沉而明亮。此外，他还留着长头发，柔顺的发丝扎成细辫儿，顺着细脖颈垂下来。这实在是亮眼而且吸引人的样貌，只不过白天里司希太过沉醉于新世界的瑰丽之景，忘记了关注这位略显奇特的少年。而现在，他仔仔细细、毫不避讳地反复打量这少年的面容与身躯，并将其深深烙在心里——东方人异样的俊俏，和不与大洋对面的人民相同的骨架。

直到少年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司希才发现自己早已僭越。

“抱歉...你会说我们那儿的语言?”简短地道了歉过后，为了转移话题，他先是装作惊讶，然后才问了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少年像是发现了他的愚钝心思，轻轻一笑，明亮的眼睛如同月牙儿。少年回答得很简短:“我学过一些。”

“好吧。”

司希看着少年向火堆里添了好些木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过一会儿，司希才想起自己忘记了绅士的风范与礼貌:“你叫什么名字?”

“连亚。”少年这次没有用司希听得懂的语言，貌似替换成了东方独有的口语。

“连亚。”司希愣愣的按着语调重复了一遍。东方的语言仿佛比起他的母语更加婉转动听些，它们有其独特的风韵和魅力。只有司希已故的爷爷才知道他有多么想习得东方的语言，他都快激动疯了。不过在这件事之前，还有件更大的事亟待处理。这埋藏在他心中多年的考虑，总归比上一件事更加重要几百倍。于是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努力深呼吸，用了些时间让自己说出话来不那么颤抖。

“连亚，我想看看龙。不是我们那儿的那种，是你们的龙。”司希忍不住手舞足蹈，他整个人显得有点滑稽。

听到这话，连亚秀美面庞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我们没有龙，那都是传说...”随即，他轻声回答道。

“不是，你们有的。书上说有的...”此时司希的大脑处理信息的速度相较平时来说太慢了，他面露希冀，眼中闪烁着狂热、渴望又恳求的光。毫无疑问，连亚的回答与他多年来形成的固有观念相驳。现实的刀锋如此锋利，足以将人的心思劈得支离破碎。这时候，理智显得尤为重要。

也许是连亚真的没有见过龙。为了一丝心安，他自然而然地想:龙是高贵且神圣的...传说?司希被自己心中的用词惊到了。可他明明原本就深刻地坚信龙的存在并不只是传说。从前，上千本泛黄的破旧古籍，都被他一遍遍翻得快要散架。每一本书上都把那龙写得如此神似，如此引人瞩目。它们都一齐证明了，东方的龙本应该存在！有了这样的想法，司希的心情变得稍微明媚了些。

“...就是有的。”为了肯定自己的结论，他平静下来，并笃定地说。

连亚听闻之后，挑了挑眉头。随后他将目光从远处山峦顶部的阴影上移回来，转而认真地看着司希，司希也看着他。他又垂下了脑袋，捋了捋自己垂下肩头的黑色辫发。司希看不懂他的心思，却也耐着性子等待着——等待着自己也不明了的结果。过了好一会儿，连亚才抬起头。篝火映照在他的脸颊上，他的身上透出东方人沉静古朴的檀木香。他还是看着司希，神色堪称温柔。

“是的。龙，我们是有的。”

.......

一个月过去了。在团员们携着东方君主写下的建交文书，将要胜利返航时，司希拒绝回到自己的国家。他要留在这里。东方国度是他见过最瑰丽、最令人魂牵梦绕的地方。这里似乎是他的全部——似乎也不是。某个时刻他恍然明白，除了龙、除了东方的语言、东方奇迹般的建筑，此时他还有了更多理由留下来......比方说，为了人。

美丽的地方能够生长出动人的宝石。这句话放在哪里都毫不夸张。

他无怨无悔地停留在这片大陆上，心怀感激。

最终，司希见到东方的龙了，他如同爷爷的故事里讲的那样美好。

......

“连亚，今天你要去见你的君王吗?”司希坐在植物培育房里，最近他迷上了这些柔弱而色彩缤纷的花。阳光从四周的玻璃中折射下来，罩在二人身上，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是啊。”连亚站在司希旁边，面向着光的来处，眼睛却看着司希头顶的发旋。

“需要我送你吗?”司希抬头，看见了阳光之下，连亚泛着光彩的眼瞳。“昨天把你弄疼了，抱歉。”他又添了一句，诚诚恳恳地道歉。

“是的。你确实该补偿我。”连亚笑了笑。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培育房，远远都能听见司希的念叨声。

“我还是无法相信...你们东方人都显得那么年轻...你怎么能大我五岁?”

......

①拉丁文:浮比斯之光。浮比斯:太阳。

②土耳其语:伊斯坦布尔都。

③波斯语:祖母绿。

④土耳其:伊斯坦布尔都的两个港口之一。面向亚洲。

⑤黑曜石。

图源LOFTER，ID见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