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的《牙疼》

《牙疼》是汪曾祺先生所写的一篇随笔，收录于我介绍过的那一本有趣的小书——《哇哈！这些老头真有趣》中，说的是汪先生牙疼的事儿。

文章的一开头，汪先生说他几年前得了龋齿，动不动就要发炎、牙疼。我们都知道“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对此，汪先生深有体会。可他却一直不肯去看医生，为啥呢？

说老实话，我这人胆子小，甚么事都怯得很。......轻重得失那么一权衡，我怎么样都还是宁愿一次又一次的让它疼下去。

读到这里，我不禁哑然失笑。哈，汪先生这胆量，可真是够小的，宁可忍受一次又一次的牙疼，也不去看医生，简直有点讳疾忌医了。

既然不去看医生，就得忍受牙疼的折磨。疼到什么程度呢？疼到他挤眼咧嘴，腮帮子肿起老高，影响做事，更影响吃饭，常常半饥半饱。而牙的表现嘛，完全是可圈可点的：

这时两边的牙已次第表演过，而左下第二臼齿则完全成了一口井。不时缤纷的崩下一片来，有的半透明，有的枯白色，有的发灰，吃汤团时常夹在米粉馅心之间，吐出来实不大雅观。

直至最后，总用右边的牙嚼东西，脸都慢慢显得歪了起来。——够惨吧！

都疼到这份上了，汪先生还是不去看牙医，还嫌弃人家，说什么总觉得牙医不像别的医生。

一则医生有老的，有年轻的，而我所见的牙医好像总是那么大年纪，仿佛既大不起来，也没有小过，富有矿物性。牙医生我总还以为不要学问，就动动家伙，是一种手艺人。我总忘不了撑个大布伞，挂个大葫芦，以一串血渍淋漓的特别长大牙齿作招牌的江湖郎中。

很小的时候，我好像在电影或者小人书里见过这样的江湖郎中形象。那时候的牙医确实就像个走街串巷的手艺人，头上戴一顶黑色的无檐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圆圆的黑墨镜，那一身行头也足以让人“惧”而远之了。

有一次，汪先生的牙一连疼了好几天，下决心第二天去看，结果天一亮，牙又不疼了，那谁还去看什么牙医啊？

第二次，牙又疼了，肿得老高，可是去到诊所，门上是一把锁——礼拜天不开门，汪先生不禁拍掌叫好，吃了些药片，止了疼，又拿着预备看牙的钱去看了场电影，好不快活。

后来汪先生到了上海，某一天牙肿得厉害，

我用舌头舔舔我那块肉，我摸不到我自己，肿把我自己跟自己隔开了。

此时，汪先生一定是实在抗不过去了，所以才请朋友介绍了一位牙医去看。汪先生（颇自豪）地说：

哈，我终于正式做了个牙齿病人！

医生很年轻，也很专业，打了麻药，利利索索地动了钳子，没费什么事，就拔掉了那颗牙。

一会儿功夫牙离了我，掉在盘子里，分两块，还相当大，看样子傻里瓜几，好像没睡醒。我看不出它有什么调皮刁钻。

汪先生的这一番调侃，又让我噗嗤一笑~

第二天第三天去换药，医生告诉汪先生，他的牙坏了不少，有八颗牙需要收拾，有要装的，有要补的，有需要医一医、医了再补的，还有须挫一挫、修一修的。好家伙，汪先生这一口牙，也是坏到一定境界了，这肯定跟他得了牙病多年不治有很大的关系。

然后医生开始在纸上加加减减地算费用。

最后算出来了，等于24万。算着算着，我觉得真是不能再少了，而一面头皮发痒起来。

那个年代的24万，具体是多少，我是一点概念都没有，想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不然，汪先生的头皮怎么会发痒呢？

囊中羞涩的汪先生只好抱歉地对医生说，月底再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牙齿暂时不疼了，我们的汪先生，自然也就失了约。

牙疼本是一件极痛苦难忍的事。牙齿被拔掉了，也就等于身体中少了一点东西，且无法复原，有人应当很痛惜，可汪先生只觉得轻松。在汪先生的看来，

一切如在日光下进行的事，很平和，似有若无，不留痕迹，顺流而下。我离老还很远，不用老想到身体上有甚么东西在死去。

这就是汪曾祺的《牙疼》，幽默诙谐的文字中，牙疼与医牙的囧态毕现，汪先生乐观豁达的生活态度尽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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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能尽在艺术中呼吸，也还有许多实际问题。
——汪曾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