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

作者: 薄荷糖也很甜 | 来源:发表于2018-03-10 22:29 被阅读0次

          她扼住他的脖子,发狠般的往墙上撞,眼睛空洞和冰冷。墙面被撞的生响,脆生生叫嚷的毫无顾忌。他已被勒得面色发红,已有些不支,像是从烤箱中取出刚出炉的乳猪。

        但是他并不反抗,安静的接受着她突如其来的暴力。他只是心疼。她是正红火的作家,作品非常畅销,受很多人追捧。但是他知道,她的创作都是在自己一个人时完成的,她实在是孤僻,没有朋友,不与外界交流。他知道,她的依靠唯有自己。

      直到她感到累了,放开他。转身,蜷缩进沙发里,双眼空洞无神,盯着天花板,眼角有透明的液体流下。嘴角却挂着笑。阴森,是冰窖里走出的长发女鬼。

      他给她做饭,她拒绝吃,直到所有的饭菜安静的冷掉。他忙完工作,关掉电脑,把她抱到床上睡觉。她团成一团缩进他的怀里,手紧紧攥住他T-恤的领子,像一只乖巧的猫。待到她睡熟了,眉眼缓缓松弛,呼吸均匀,如此也像是个乖巧孩子。他便起身,冲了杯咖啡,寻一个舒适的角落,开始阅读她的文章。

        她的故事很清冷,带着悲伤。她偏爱死亡。她让楼下的一株茉莉含笑死去;让一只歌声好听的百灵在飞翔时死去;她让一个贫穷的男人死去,男人手中还端着一碗残羹,嘴角留有未洗净的污渍;她让一位精美的名媛死去,女人是浑身的珠光宝气,手中香烟未断;她还让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接吻时死去,男人的矛穿透女人的腹部,女人的刀刺穿男人的心脏,两人继而拥抱亲吻。她的书迷都称她的字为“死亡文字”,冷漠而寂寥。他感到她都快要将自己折磨到死了。她长时间不出门,面色苍白没有血色,好像大病将至。

        他要出差,去法国,是她喜爱的国家,是一个可以让她入土安葬的地方。她说那里的梧桐拥有青涩的美,那里的女人精致漂亮,那里有罗曼蒂克的芳香。但他不能带她走,因为是公事。她冷冷的盯着他看,用冰冷的声音同他说话:“你说过要带我出去,去看这个世界,但你从来没有。”然后她紧紧闭上嘴巴,嘴唇抿成苍白的颜色,表示不愿再与他交谈。他盯着她在键盘上敲击的手指许久。那双手洁白修长,指甲修得干净,染成浅灰色,手腕纤细,令人感到脆弱不堪。倘若夜空下再为她披些月光,想必便是那“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般的美。他将早餐放下然后离开。

        他离开之前走进一所房子,把一些东西交给一个女人,女人手里牵着一个女孩。他走之前,女孩用软糯糯的声音喊他,“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他有家室。她偷偷跟他出来,躲在街角电话亭的后面,看他走进他的家庭,弯腰亲吻自己的女儿。她带上帽子,将大衣往身前裹了裹,转身离开。

        他在法国谈case,手机遗落在宾馆,他没有在意,想着晚上再取。晚饭时听到一位女同事捧着手机惊呼,“哎呀!‘他’怎么死了呢!”

        他白那同事一眼,心想女人真的是容易大惊小怪,也只有她可以做到处事不惊,又或者说是毫不在意。想到这他嘴角荡开了笑容,融进了全部的温柔。晶莹的水晶灯晃了一下眼镜,他感到不适。他还是不懂她,她的情绪很不稳定,总是会哭,大多时候是冷冷的面无表情,偶尔会笑,却也只是勾勾嘴角。小女人一般的撒娇,或是吵吵嚷嚷,她从来不曾有。她很安静,安静的只剩下键盘敲击的声音,安静的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他摇摇头,把她从脑海中赶出去,扭头跟客户交谈。

        很晚回到宾馆,找到手机,三十多条未接来电。又查看了一条信息,随即离开了宾馆,坐了最早的飞机,他要赶回国去。飞机冰冷的电动机飞快地旋转,想要逃离机身的束缚。如同穿了红衣跳舞的女子,红裙旋转燃烧热情似火,水晶玻璃鞋跟越磨越短,玻璃的砂珠飞旋而出,迸发出死亡的声音。他还是嫌太慢,身体前倾甚至希望多抢那一秒钟的时间。

        她的葬礼上,多是些年轻人,每个人都掩面哭泣。他侧身挤进人群,靠近棺材。一台黑色的棺材,沉重、冷漠,同她一模一样。他没能找到她的父母,看到这样一台棺材,不知是谁选择的,但想来她一定喜欢。她曽对他说,黑色,是空芜,是透明清澈到极致后的物极必反,所以,黑色,是高贵,是干净,是死亡。他挺欣慰的。

        他接到她的遗书,是写给他的。她希望他能把她未完成的书稿整理出来,发表出去。得到的稿费,买了礼物送给他可爱的女儿。她说,有人来信,指责她,说她是人格扭曲,偏要写些恶心的东西误导年轻人,说她只是想通过这些古怪的东西吸引目光而出名。她用干净清秀的字迹写道,写作和文字是我全部的生命,我将血液与骨髓一同从身体中抽出,渴望填满我书写的每一丝间隙,笔下的墨迹是我的信仰,他们践踏我的信仰,凌辱我的生命,我难承其辱。她打了很多电话找他,但他没有接,她觉得是不是他不想要她了。她还说,倘若来生再见,她希望自己是个温柔可爱的女孩,不要再做这个性格古怪孤僻的作家。她要做一名家庭主妇,为他生一个可爱的孩子,认真的相夫教子。她带给他太多伤害,她是一株妖异的玫瑰,有冷艳诱人的美和刺穿皮肉心脏的刺。她的来世,她不要再伤害他。

        他闭上眼镜,舒一口气。将葬礼办完,回家交代了女儿,发表了她的稿件。

        风卷了海边的腥气吹进屋里,撩起宛如女人长发的落地窗纱,带了阳光进来,零零散散,像猫咪轻盈柔软的步伐。他立在窗前,观赏门前街上一切林林总总仿若电影中巨大荧幕泛出的苍老的黄。他想了想,他必须要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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