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逃不开走亲戚,对我而言,和亲戚吃饭并不是难事。自幼在姥姥家过年,我无比期待每一年和舅舅舅妈团聚的时光,期待那一周暖气腾腾的年夜饭,还有短暂珍贵的相处时光。除此之外,还要走一走平时少见的亲戚,有的亲戚比较和善,有的就浑身是刺。父母那一辈的事和我说的不多,我只能从长辈的只言片语和细微表情中读懂长辈对某个亲戚的看法。我只顾埋头吃饭,抬头微笑,问什么说什么,更多时候是沉默。
我家对我是典型的东亚教育,再加上东北教育的局限性,很多时候我都觉得难受且无助。比如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让我在亲戚面前表演。对于这种教育方式我不置可否,不过还是会听话的服从。唯一好处是培养出我逢场作戏的本事,并在每一场饭局中磨砺增进。父母希望我优秀、敢说、能说,如今在哪场饭局里,也能顺口说出一些场面话来。在中国的饭局上就是这样吧,父母看着侃侃而谈的孩子觉得很有面子,孩子的作用似乎也就是为了给父母长面子。我学会了说假话,说别人爱听的话,说没有争端原画的话,但是也逐渐丧失了说些心里话的能力。我讨厌这样,又无法挣脱。
拜访亲戚的时候,问我最多的是大学在哪里读,读大几了,以后什么打算,然后不管我说什么都说教一番,异或说些酸溜溜的丧气话,似乎这样就能浇灭他心中假象出来的我的气焰。小的时候,我惊慌失措,只想躲在妈妈身后。长大一些,我尝试反驳,但是“长辈”二字一直压制着我,为了妈妈,我不能无礼。如今,我学会了假笑演戏,心中冷冷的漠视每一个用言语打击我批判我的人,他们的攻击就像一片树叶落在广博的湖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又很快消散于无形。
我越发冷漠了,不再关心除了我和妈妈以外的任何事。表面又越发热情,从一个腼腆的小姑娘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热情奔放的东北姑娘。在酒桌上我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即便不喝酒也能跟着长辈侃侃而谈,笑语连天。我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大人,但是心中从没有过一丝一毫的热闹。每每饭局散去,行走在冬夜的冷风中,心中的刺痛与苦涩便会蔓延出来,这时候才懂得知己难求的含义。
说太多假话会和匹诺曹一样长出长长的鼻子吗?那我的鼻子一定特别特别长了。现实里我没有长出长鼻子,心却遭受了诅咒。每一顿饭,认识不同的人,听着不同的故事,看女人比较老公孩子,男人胡乱耍酒疯吹牛。没有一个人真心的为我考量,这是事实,天地间只有父母愿意无私的为子女考量。在觥筹交错之间,流转的是虚假的交情,不知何时能用到的情谊,与亘古不变的利益往来,仅此而已。我为此无奈,又深知以后的日子,这样的场合太多太多,避无可避。
我庆幸自己已经长出淡漠的心,可是此心真的淡漠完全了吗?又为何会在无人处哭泣、悲哀、抱怨?我竭力地想在这种痛苦的人情来往中榨取有益我的部分,在吹牛与酒话之间审视对方,挑拣少数的真心话,少数的人生阅历。我是“博观约取”的忠实信徒,博观是要我接收一切美好与虚妄,约取要我辨别有利于自身发展的部分。我庆幸我越来越乐观,又似乎在不受控地滑向极端的悲观。每每听见荒谬的言论,见到厌恶的人,我都能从容的应对。听见就听见了呗,默默记下,以后写进小说里。
有时候我无助于孤身一人,但倘若热闹是虚假疲惫的热闹,我宁可孤身一人。在成长的岁月里,人来人往,情来利往,是谁都躲不过去的。我不会恐惧,东北的姑娘没有不会说助酒话的。我只是在用一颗麻木的心去应对,不悲不喜,无怨无伤。
但是我真心怀念小时候在舅舅舅妈家吃饭的时候,怀念姥姥的照拂,怀念姐姐的陪伴。小时候的岁月倏忽而逝啊,我太怀念那个时候敏感懵懂的自己,还没有经历现实的刀风箭雨,还有一颗温暖赤诚的心。
不知如今我的真心还纯粹否?我希望我还能有真心实意对待爱的人的能力,看见那么多虚伪的面孔,终知真心真情的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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