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春

作者: 凌尊 | 来源:发表于2019-03-02 22:38 被阅读126次

    往年的春节,一大家子中,常是我们归得最晚。

    在赴乡的途中,妈在听车里的广播,我端着笔记本,整理小升初的内容。不知是前方的烟火声,还是广播中的鞭炮声,隆隆的,震动着我的心。偶尔在广播中听到一个词“除夕”,我想:今天必是除夕了。

    车停下了,想必,是到家了。

    虽说是到了家,前面还有一条田路,车是无法行进的。

    走在没过腰的草间,不少野草:或是芦苇,或是狗尾巴草,骚在小腿肚上,轻轻的,又痒痒的。近处,野草大多是黄的,虽说是黄色的,却无一点败落的景象。偶尔看见一两只鸡从左边的竹林间穿过,咯咯地叫了几声,又在竹林中没了影。缩了缩鼻子,空气有点湿,掺杂着泥土、枯草、野花和淡淡的鸡鸭屎味,虽说最后一样不很文雅,毕竟也是家乡的味儿,这味儿,是甜甜的。

    进了家门,小舅舅搀着外婆迎了上来,见了我们,便是嘘寒问暖,接着对外婆一通逗乐:“你看看你外婆,平日里总是唉声叹气,说又是腰疼又是肩酸。现在撞上过年,看见一家人都团聚在这,乐得笑眯了眼,倒不觉得腰疼肩酸了。”

    不知是巧合,还是习俗。天一抹墨,随着第一轮烟花响,我们便围坐在圆桌边。妈说:“圆桌是圆的,是为了坐的人可以更多。”我想:这圆桌既是圆的,能否是预示着团团圆圆呢?

    酒席宴间,外婆坐在主桌。她扶着桌面和椅背,慢慢的站起来。本来她老人家驼背,特意往后挺了挺,眼角笑起了几道折纹。她的目光从我们身上一个一个扫过,边看边点头,喃喃着:“这么多人,都是从我这里下来的呀!”我们小孩笑出了泪,大人们却感出了泪。

    大人们推杯换盏,除了互相说祝福的话,就是说对方小时的糗事。

    大姨摸着表哥的头,故意把声量放大,有意让我们都听到:“儿,我跟你说,你大舅舅小时候可贪玩了,可他又得带我们几个姐妹,于是他就拿白酒把我们灌醉,把我们罩在鸡笼里面沉睡,自己安心跑去玩到天黑。”我们哄堂大笑,我把头靠在妈的肩上,她扶着桌边。大舅舅已是涨红了脸——兴许是酒喝多了,兴许是过于激动——他按着桌子站了起来,声音很大,却浑浑的,“你从前放牛的时候,走过那泥坑。”大舅舅随意一挥手,指着南面的墙壁,“牛有一只脚陷进泥坑里,你在牛背上,一头就栽进了泥坑,浑身衣服都脏了不说,还丢了一只鞋。”我们的目光转向大姨,大姨的脸也烧上了,一时语塞,半张着嘴,愣是没说出话来,我们便又回复了一次哄堂大笑。

    我倒不知除夕夜的饭桌上,为何大家要揭对方的丑?只是无端的觉得,这样互相说对方的糗事,使那些平日里觉得严肃的大人们,与我们也拉近了距离——原来他们小时候也和我们一样咧。

    烟花升天,爆炸的声音越来越繁孩子们也渐渐按捺不住。急躁地站起来,将脸朝向门外,屋檐掩着,只能见家前墨黑色的山和树。循见树梢后绽放的烟花,他们便兴奋得惊叫,又不耐烦的晃着旁边的父亲或母亲:“什么时候才吃完呀?”

    大人们总是扬扬手:“快了,快了。”使得那些心急的孩子只得低头,绕着餐桌转一圈,又愤愤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舀一口饭菜,又将脸朝向外边……

    外婆见他们个个急不可耐,笑着一挥手:“你们去玩儿吧!”

    孩子们高呼一声万岁,便如脱缰的野马,又有点似逃窜,眨眼间就没影了。

    我随着他们也走到露台。烟花尖叫一声,在空中炸裂,小孩们总是拍着手附和。

    我想:今晚,中国的上空有多少烟花绽放。每个烟花下,有多少家庭欢聚一堂,其乐融融、喜庆欢腾呀!

    又一个烟花升上空,映着背后的欢声笑语,炸裂在脚下的水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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