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天气是整日整日的阴晦。雨水从天空坠落的淅沥之声,宛如魔咒灌耳,纠缠不休。偏偏大地也足够贪婪(抑或是土地公公在尽春节的酒兴),日夜不停地大喝特喝。喝得足了,打几个饱嗝,就有满嘴的水汽与寒意吐露出来,霸占着屋子的角角落落,讨厌极了。嫩草和花苞们无可奈何,只得躲在家里玩作茧自缚的游戏。
人们却非要出门走走。看亲戚,会朋友,吃喜酒。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忙碌许久的大伙,就这么几天空闲时间,能够抛开一切工作和生活上的繁杂琐事,去完成攒了一年的心愿。(想起牛与马之类的动物,农忙过后就能稍稍喘口气,人类却永无休憩的时日啊!)虽说如此,正月里的忙,于你于我,皆似甜蜜的负担。人们时常服装整饬,说:“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出发咯。”这时的心情状态,便是最充盈饱满,最快乐的时候,也是最满足的时候。
元宵节过后,年轻人大都各奔东西了。行李箱里塞满腊肉,香肠,零食小吃和老家几种特别的小菜。人们南上或北下,东行或西行,七零八落地分散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到了工作的暂居地后,同老家人联系,最常聊的还是天气。“天天有雨。老天爷这是怎么了?”换下来的衣物,晾在阳台上,到了二月初都还湿湿嗒嗒的样子。
不过,有那么一两天,老天爷也是赏脸的。久违的太阳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切都变得明亮了。原来天空是这样的蓝,云海是这样的白。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鸟,在闪着光的树林里叽叽喳喳直叫唤。然而,好景不长,这样阳光明媚的一天结束后,夜半总能听见窗外丝丝缕缕的雨声。真叫人遗憾!(但人们已于白日的艳阳里,于大自然的馈赠下,获得了些许生活的勇气,我认为这是应当感恩的。)我就在一个下着细密寒雨的夜晚,接到姑奶奶打来的电话,问我何时去看她。我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此时我已在千里之外了。
“妹啊(在我们那边,长辈管年轻未婚的女孩叫‘妹’),我身体越来越不好,怕你明年来,就再见不到我了。”说完,她便伤心地啼哭起来。
好了,我今年积攒的愿望又多出一个,并且把姑奶奶列为第一个。突然想起,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姑奶奶来看望她的爸爸,我的曾祖父的日子。那也是一个正月,我和弟弟吃完她买来的甜饼后,就跑到油菜地里放起了风筝。
那一天,油菜花开得热闹,阳光很足,风筝飞得很高。风筝是姑奶奶给买的。那是第一次有人给我们姐弟俩买风筝,也是唯一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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