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时,在夜里打工回家的路上,我看见一只小猫。
一喊它,它便一边叫一边跟着我走,一路紧追不舍,跟到了家门口。
无奈我只好给它一点吃的。猫咪就在家里住了下来。
我并没有专门为它起名字,有一天听广播,说有个人养的猫不久前失踪了,名字叫彼得。于是我想:“得了,就叫彼得吧。”
彼得就这样生活在我家,长成了一只有点凶的小公猫。早晨肚子饿了,它就啪唧啪唧地拍打我的脸。不过一人一猫比较投缘,我们一起生活了好多年。
只要和猫儿一起坐在午后的阳光里,静静地闭上眼睛,时间就会温柔而亲密地流淌过去。
后来,我开了一家店,店名叫“彼得猫”。
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夜里,我就把猫放在膝盖上,一边啜几口啤酒,一边写起了我的第一篇小说,至今这都是美好的回忆。
经常有人问,为何您的作品总能让人感到温暖呢?
也许,这应该归功于陪我写作的猫咪吧。
我与安西水丸先生,常常在书籍的装帧和插画方面合作,这种交往始于很久以前。
并非仅此而已。水丸先生长期住在青山一带,工作室也在那儿,一到晚间便经常在附近游荡,或是去酒吧喝上一杯。
我也一直生活在以青山为中心的地域,时不时就会和他相遇。
走进附近的酒吧里,酒保也会告诉我:“水丸先生昨天来过,还说这阵子没见到村上先生来着。”
东京虽说是大都会,但在一个地方住久了,就明白人的活动范围很有限。
水丸先生是个非常热心的人。
大约七年前我盖房子的时候,请他画和室的隔扇外加挂轴,他一口应承:“行,我来干。”
他不辞辛苦,远道赶到我家,亲自动手磨墨,用毛笔画上了漂亮的富士山和鱼。
然而,他一个人待在那间屋子里画隔扇时,一只大得像美洲狮的猫儿把他画的鱼当成了真的,冷不防“哇”的一声猛扑上去。
水丸先生虽然身负重伤、鲜血淋漓,却还是紧握画笔不放,坚持把隔扇画完。
这当然是夸大事实的谎言。我家那只暹罗猫只是踱过去,兜了一圈,舔了舔爪子而已。
水丸先生害怕猫狗,一定把那只暹罗猫看得像美洲狮一般大了。
从那以后,遇到好多人问我:“听水丸先生说,您家里养了一只非常凶猛的猫,是不是呀?”
我养的不过是一只娇小的、好奇心略强了点的暹罗猫。
可是听见那痛切悲鸣的邻居们,听说他当时是遭受壮硕的美洲狮袭击,多半也会深信不疑。
猫儿是神秘的。
缪斯是我养的猫中最长寿的,它活了二十一年。
有一天,我和猫咪一起躺着睡觉。缪斯就像人似的,也把头放到枕头上。
我迷迷糊糊地闭上眼,刚要睡着,一个细小的声音传入耳中:“但是,那种事……”可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只熟睡的猫。
我摇着缪斯的肩膀,让它醒来。猫被弄醒了。
“那个,难道你刚才说了什么?”我认真地问。猫咪瞅了我一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伸懒腰,摇摇头走掉了。
我那时深深地感知到:“这只猫一定在隐瞒着什么。”
世上绝大部分的猫我都喜欢,不过生活在这世间的猫儿当中,我最喜欢上了年纪的大母猫。
我和那只猫咪一起生活,是在我六七岁时,刚刚升小学的时候。它的名字叫“缎通”。
它有毛茸茸的毛、肥嘟嘟的后脖颈、凉凉的耳朵,有时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夏末的海浪声。
空寂无声的午后,让人想起荒废已久的空荡荡的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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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猫咪躺在洒满阳光的廊子里睡午觉时,我喜欢在它身边“咕咚”翻身一躺,闭上眼睛,将所有思绪从脑袋里赶出去,嗅着猫毛的气味,感觉自己也变成了貓的一部分。
我从猫咪身上学到,幸福是温暖而柔软的东西。它也许就在你身边,不在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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