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一现的亮色已经隐去,天空中霰云堆积,乌沉沉的好象随时要掉下来。整个世界失去了缤纷的色彩,刺目的白、堵心的黑异样的单调与枯燥,时间一长极易引起视觉疲劳。山中有鸟雀的鸣叫,啁啁喳喳的透着一种莫名的情绪,似欣喜又似愁闷。很多树倒伏在雪中,松树、榛树、杉树概莫能外。记得陈仲弘先生写了首《青松》: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将松树宁折不弯、坚韧不拔的高洁豪迈刻画得惊心动魄、震耳发聩。陈公一生著作颇丰,从不作无病呻吟句,文辞虽平淡无奇,字里行间却彰显出高尚的人格,磊落的情怀。
漫山的青松虽被大雪压顶依然刚直不屈,宁愿折断也不屈从于雪的淫威,相比那些倒伏的其它树种,其嶙峋风骨让人钦佩。
崎岖的小径积雪盈尺,每一步都行走得特别的艰难,气温虽低,我依然出了层毛汗。走上屋后的小山,铁牛家的房子隐约在望,从山顶到铁牛家直线距离不到两里,天睛的时候要不了十分钟我就可以走到,而这番雪地的跋涉却用了将近半个小时。
铁牛家三间正房带一个偏厦的屋子在大雪的覆盖下如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屋子的高度不到四米,此时越发显得低矮。阶沿的四根红砖廊柱当风的一面裹着青白色的冰层,竟然光可鉴人。廊柱约两米五高度处架上横木和墙体连接,上面铺上木板形成所谓的彩楼,彩楼上整齐的堆着树枝、木块,应是下雪前收集来烧火的,那上面也铺上了一层薄雪,想着最爱在灶塘边烧火的铁牛被湿柴发出的烟雾呛得涕泪肆流的样子,我差点笑出声来。快半年多没有来过铁牛家了,原本极熟悉的房子却给了我几分陌生,心脏跳动得有点快,站在铁牛家的禾坪前,我罕见的紧张了起来,难道到铁牛家也会有近乡情怯产生吗?面前的房子冷漠着,无视我这种异样的情感产生,它门窗紧闭,悄无声息,瓦檐的冰棱盈尺,象无数柄悬垂的利剑,幽幽的发着寒光。
铁牛家的人都去哪儿了?难道我乘兴而来却要败兴而归吗?回望来路那两行深深的足迹,不由意兴阑珊。不甘心的再看了眼堂屋的大门,我记得铁牛家要是无人在家时,那两扇大门的铁环上会被一个“铁将军”把守着。可现在那铁环上却空无一物,真是怪哉!难道铁牛家知道我来了故意藏猫猫吗?这又怎么可能呢?
“铁牛!”我张开嗓子大叫着铁牛的名字,这其实是种极不礼貌的行为,要是铁牛的父母在家而我没有先招呼他的父母就有没把两位老人家放在眼里之嫌,这是很让人厌恶和痛恨的。
“铁牛,你在屋里冇。”似乎怕他听不见,我又喊了一声。
左边偏房的木门吱哑一声,铁牛一脸惫懒的样子走出来,啧啧说道:“果个冷个天你果家家伙不在屋里陪老婆睡觉却来看我,你要把我感动死啊。”
“大白天的睡么个觉,你以为别个都有你果个好福气。”我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是刚从床上起来的,想着自己斗风冒雪的来帮他牵线拉桥,他却在温暖的被窝里睡觉,心里的不平之气大作,便睥睨着扫了下他那被枕头被子压得失了形状的发型,讥讽着说。
铁牛委曲的辩解说:“你巴子我蛮想在日里工(白天)睏眼皮哦,实在是昨夜在爱菩岭坐夜,今晨六点多才睏的。”
我边跟他朝屋里走边问:“爱菩岭哪个死里恩切坐朤夜?”
铁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怨念说:“有哪个呵,一个快出五服的堂婶,我爷老子硬要切,耽误了一夜的眼皮。”
走进屋里,铁牛的家人果然都是一幅睡眠不足的模样,应该听到了我的声音,除了铁牛的小妹还在床上躺着,其余的都起来了,有的穿衣梳头,有的涮牙洗脸,一屋子人来人往,一下热闹了起来。铁牛家人口众多,嫁出去的根姐春姐湘姐三个不算,家里还有四姐六妹七妹和铁牛这根独苗,加上一爷一娘六个人,要是聚在一间屋里,还真有打拢劲不开的感觉。一娘端了把椅子要我坐,笑眯眯的问:“申学斌,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么子好事哦?”
我笑着回:“蛮久没来看您老个了,心里想念撒,您老个不欢迎吗?”
一爷从里屋踱了出来,边递烟边说:“你大驾光临,我果里是蓬荜生辉,你爷娘身体还好冇?”
我恭恭敬敬的接了烟,礼貌地说:“谢您老个关心,我爷娘身体还不错,您老个是越来越康健了。”
铁牛看到他爷老子手里是包“精白沙”,烟鬼投胎的他不由暗吞口水,厚着脸皮从一爷的烟盒里抽了一支,顺手抢过我的火机点燃。一爷有点哭笑不得,叱骂道:“烟钱都挣不到还一心想着抽好烟,也不怕申学斌笑话。”
铁牛一烟在手,得了便宜还卖乖:“爷老子,我果样个年纪有几个没在呷老骨头(啃老)偏是你果样个小气,屋里的好烟藏着起霉也恩把我呷,你今后老过里我不得盘你(养你)。”
一娘在铁牛头上敲了一记说:“你还碎啰!(小吗)别个男十五超父子,女十五管家娘。我里也不要你盘,老过里爬不动了我恩晓得爬塘里切哦,你早早讨个亲滚出切,你果样个忤逆子,我趁早打瞎眼珠子,不望。”
铁牛嘻皮笑脸的说:“你就晓得管果样个气话,你里冇要我盘,养我出来干么?生出来把我掐死不好?你两个放心,老过里我自然会盘你们的!”
四姐梳妆好了依在里屋的门框上嗤笑铁牛说:“你是场么样个货?二十四五还要爷娘养,也敢说盘爷娘的话,你脸怕是比城墙还厚哦!”
铁牛家呲牙咧嘴、暴跳如雷的说:“你读了大学读研究生,用爷娘的钱未必比我少?你都有资格管我?我看你脸才比城墙厚!”
我笑嘻嘻的看着铁牛一家笑闹,觉得比看电视有意思多了。四姐只比铁牛大一岁,现在己经是北大的研究生了。她一直是我的偶像,人长得漂亮不说,她的文学才华让我敬佩不已,她读中学时写的作文让我叹为观止,读她的诗、散文更是惊为天人。四姐今年才二十四,正是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她有着一头靓丽的秀发,织成两条小辫垂在耳后,瓜子脸,带一点婴儿肥,白皙得宛如新剥的莲藕。柳叶眉,大眼长睫,乌黑的眸子如两汪清澈的深潭。秀挺的琼鼻,桃腮微红,双颊有两个清晰的酒窝,笑起来倍增妩媚。小巧的嘴,齿如编贝。一米六多的个子,身材绝好。四姐身上有一种特殊的亲和力,她温柔沉静善解人意,全无知识分子的傲慢,我总是看到她在一爷一娘面前撒娇卖乖,逗两个老人开心。对铁牛、六妹、七妹有如樘棣之花,手足情深。四姐是个内外双修,感性理性并存的女子。她如春风和煦,夏柳柔婉,秋叶静美,冬梅清雅。
七妹被笑闹声吵醒,在里屋床上大吵大闹,四姐忙趋身向里安抚七妹去了。这屋里一时有点冷清,铁牛鼻孔朝天吞云吐雾,双脚伸在地炉子上悠闲的抖动,似在高兴着刚才骂赢了四姐。一娘看不惯他的得意忘形,伸腿就是一脚说:“你果家冇变全的想把鞋子在灶上煨烂哈,你以为我不难做哦,有本事讨个婆娘让她做,老娘才懒得服侍你!”
正在兴头上的铁牛突遭无妄之灾,双脚一收就想发火,看着一娘气咻咻的模样,才省悟自己刚才在四姐面前的牙尖嘴利惹娘不高兴了,将吸得只剩海棉咀的烟蒂用弹指神功弹向里屋门口,一来发泄下挨踢的火气,二来显示下手指头的功夫。此时扭着个牛脑壳,瞪着双牛眼,不太服气的看着一娘身后的墙壁。一娘瘪了瘪嘴说:“你肩着牛脑壳还不服气是?我踢错了?给我把鞋子脱下来!我就是丢了喂狗也不把你装尸。果大的人哩,别个孩子都几个了,你还是孤家寡人,不争气,连急都不晓得急,冇血冇相的,看到你果家死猴子就来气!”
一娘说着说着真的来了火气,这个往常被宝贝得不行的独苗儿子因为二十三了还不焦急娶老婆而变得一无是处,被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开口大骂。
铁牛也是个别扭脾气,一般聪明点的听母亲唠叨太甚,要就充耳不闻,要就出去暂避,他不同,此时手在桌子上一拍,大吼道:“天天嗦,天天嗦,让我冇得一刻安闲,讨么子讨?!是个人我就讨?跛婆瞎婆我也讨?你们只图自个完成任务好爽,问过我意见吗?昨夜二媒婆介绍的那个女的象个人吗?你们想要我被别个笑死哦!”
一娘更气了,也拍着桌子说:“你是个么子东西?不晓得自个照镜子,还有脸嫌东嫌西,昨夜那女子我看就不错,配你是绰绰有余!你想讨个什么样的?天仙吗?也要人家看得上你撒,就知道左推右脱,我看你不是个人、是条公猫!(俗称无性能力者)”
一娘这话骂的有点重了,农村里你骂什么砍脑壳斫脑壳甚至天收之类的恶毒话人家听过就算,没哪个当真,如果是针对别人的生理说事,别个拼命都要来论个输赢。铁牛气了、怒了,脸颈板红,一双眼鼓得要跳眶而出,如果现在面对的不是自己的母亲,他早就跳过去了咬人了。这么多年的相处,我自然知道这是铁牛怒火冲天的前奏,双手便用力的按住他肩膀,只希望自己突然就拥有了醍醐灌顶的本事,大声说:“铁牛你想干什么?!莫象过哈星一样哈!你娘老子说你是为你好!别个谁会说你?你二十三了,你娘老子操心你讨婆娘的事操心错了吗?!谁不要讨婆娘?老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道理你又不是不知道!要得了哈,行了啊,莫发你那个鬼脑壳脾气,让别个看不起哈!”
铁牛对父母的话有时不太听,对我却一向言听计从,大概是出于青年人的逆反心理吧!此时挣脱了我的手,扭转身子学了和尚面壁,只是那气咻咻的样子和高僧平心静气的风度半点也不搭边。
我转头对一娘说:“一娘,你不要和果家木脑壳生气,不就是要他讨婆娘吗,这个又不难,铁牛站起来比别个高,坐下不比别个矮,难道还会讨不到婆娘?是果样个哈,我今天来呢是我姐想把铁牛做个媒。她那里有个叫榕朵的妹子,人我见过,高高大大的,要说相貌呢,虽没有四姐这么漂亮,却也绝对不会丢了铁牛的面子。”
一娘一把抄住我的手,激动地说:“有果样个好事啊!那敢情好,学斌啊,替我们谢谢你姐啊,劳烦她操心了。”
一娘的脸一下子阴转多云,看那阵势,多云转晴应该不在话下,岂只是她,一爷铁青的脸也松泛了许多,眉目转动神采奕奕。抱着七妹的四姐笑颜如花,一对深深的酒窝在这一刻盛满了美酒,酒香四溢竟赶跑了一室的阴霾。“咯咯咯”原本低头看书的六妹如见到米粒的小鸡突兀的笑了,全身一如乱颤的花枝,六妹的容貌和四姐迥异,鹅蛋脸,一样的带着种婴儿肥,可那肥有点过分,成了胖,使六妹的脸显得有点呆板,但她一样有灵动的眼、挺直的鼻、丰润的嘴,十八岁的六妹青春靓丽,不输任何人。六妹和铁牛是死对头,连带着对我都有点看不顺眼,有事没事的总要挑点刺,冷嘲热讽一番,要不是一娘压着踩着,肯定要跳到我们头上风光,我一直恪守着好男不与女斗的宗旨,对她千般忍让,毕竟她是铁牛的亲妹,爱屋及乌,就把她当成是自己娇憨顽皮的妹吧!我自然听出了六妹的大笑里吐槽的是肆无忌惮的讥笑嘲讽,那潜台词都通过讥笑说了出来:“申学斌你吹死牛吧!有你说的那么好的女子会和牛猴子谈朋友?一定是个嫁不出的丑货,破袜子才配烂草鞋。”
得得,连榕朵也被骂了。六妹啊六妹,我没得罪过你吧!那榕朵更加没得罪过你啊,你为什么连她都恨上了呢?
我们都当做没听见五妹的嘲笑,一娘皱眉瞪了六妹一眼,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六妹要是没有铁牛那种高度的近视,应该会偃旗息鼓了。一娘换了副笑容接着问我:“那女子家的根本(教养)好不好?爷娘通不通气?妹子现在在做么子?”
一娘的三个问题其实只有两个,我倒不用斟酌词句,直接的、语气里带着自豪的、有点炫耀的侃侃说道:“我姐又不是不知道您老个一家和我的关系,屋里冇名堂、口碑不好的怎么可能介绍把铁牛呢?那女子是衡阳卫校毕业的,现在分配在邵阳中心医院上班,人品冇得说,又贤惠又勤快,真的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媳妇。”
铁牛仍然一副无所谓的逗儿啷当的云游天外的毫不在意的局外人的腻歪模样,可惜那专注的耳、静止的眼出卖了他,哪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不喜欢异性?就算是公猫,不,太监吧,都会玩一些假凤虚凰的游戏,何况人呢?铁牛在一大堆的姐妹之间长大,心理就算有些许的扭曲,却绝不会成其为对女人不感兴趣的理由,就象歌德所说的,钟情怀春是青年人的本能,更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天性。
一娘说:“你姐我没有打过交道,不是太了解,可我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你吗?你和牛伢子这么好的朋友,那女子没有八九成你也不会想着介绍把他的。”
六妹眼不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开了口:“在娘老子你眼里,是个女的都要得,还八九成,有一二成就不错了,再好的他也配不上,自个养个么子样的崽心中没数?!”
六妹平时和家人争吵惯了,好话呆话什么都敢出口,这句话不但伤了铁牛,也牵连了一娘,一娘听了不由得发了火:“我挤出的痢我当然有数,牛伢子再差,总比你强点!一个妹子家,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一点内秀都没有,整天磨着个嘴巴,象把刀子一样,你果样个今后还嫁得出?天都是个瓜棚!”
六妹被家人惯得早成了个顺毛捊,只听得了好话,她做了十多年的晚女,被一娘一爷娇惯得差点要上天,直到生了七妹,一娘一爷爱的重心才有了转移,但是怕委曲了六妹,依然对她宠爱有加。我总听到做父母的说儿女一个样,其实在骨子里依然是重男轻女的。只有在一爷一娘身上“男女一样”的这句话才得到了证实。六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曲挖苦?站起来雷霆大发:“护、就知道护你的崽!我嫁不脱就嫁不脱,不要你老个操心!我如果二十三四了还和你的宝宝崽一样连个脚落(家庭)也没有,我就自己找条路死倒!”
六妹这话说的早脱离了说笑的性质,话的内涵不仅刺耳,也有点剐心,我这个外人听了更加不自在。铁牛一家吵成这样,我免不了始作俑的嫌疑,真是好没来由,便想着告辞离去。刚站起身来,被铁牛一把拉住,凶巴巴的说:“你要做么子?饭都没呷就想走?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铁年终于开了金口,我原本还以为那张紧闭的象贴了封条的嘴我不去撕开是不会说话的,一直到我坐下,他才继续说道:“老斌,我先申明一下哈,虽然你讲得天花乱坠,没有看到那妹子本人,我是不会表态的,我牛伢子虽然要人品设人品,要学问没学问,可歪瓜裂枣我是不要的,我还没到捡垃圾的程度,不是什么破铜烂铁都收的。”
看了铁牛那张平日里还算顺眼,此时却显得特别丑陋的脸,我真想挥去一老拳,屋里地炉子的火燃得正旺,我却觉得全身发冷:我满腔热情、好心好意的给你跑路,想着给你找个好老婆,竟然成了个推销破铜烂铁的奸商?你不了解榕朵说些过份的话我可以不在意,可一二十年的朋友,我申学斌在你心中就是这个德行?我会坑你吗?我是为了你的那块“和席肉”给你做媒的?难道这就是一个最好的朋友给我的报答吗?你误解不要紧,你不应该侮辱我的人格啊!呵呵,二十一岁的我仍然脱离不了书生意气。
心情一坏,口气便冷,我淡淡地说:“强迫不是卖买,捆绑难成夫妻,我姐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听到你二十三四了还没找婆娘,邵东的批发生意都不做了跑回去给你做介绍,想不到好心冇讨好报,黄泥巴糊了个黑灶,算我们多管闲事,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铁牛一愣,没想到向来和言悦色的我竟然破天荒讲起了二四腔,口气虽然平平,话中暗藏锋茫,而神情漠然,眼光中却泛着种莫名的寒光,那艘经营多年的友谊之舟眼看着在恶浪滔天中要触向险礁,心里一痛,赶忙抱住了我双肩,换了幅嬉皮笑脸的表情,满是谄媚的说:“老斌,你的爱情之舟已经幸福靠岸,昨天看到你的静秀长的是如花似玉、美若天仙,可你不能有了老婆忘了兄弟撒,我可是还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难道你能视而不见,不拉兄弟一把吗?你姐就是我姐,平时在你家里碰到她,对我客气得很,姐么,自然不会害弟弟,她给我当介绍,那女的最差都有八成,就算如六傻婆所说的不象个人,我也不说二话,未必还能不给作姐的面子啊,老斌,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放心,那女子就算是一坨屎,我也睁眼把她吃了!”
六妹犹自气鼓鼓的,听到铁牛骂她傻婆,只是抬眼狠剜了一眼,那一眼虽然锋利如刀,却不能给铁牛带来实质性的伤害。
一娘听了铁牛的话,乐得眉开眼笑,一迭声的说:“好好好,牛伢子终于开窍了,申学斌你不亏是他换脑壳的朋友,我们做娘爷的说话他当放屁,你今天这么一说他马上同意了,好、好,好,我总算可以放下心头的大石了。”
屋里的人除了六妹,个个露出了笑容,就算是才六岁的七妹晓红都笑成了一朵花,胖嘟嘟的手指指着铁牛说:“羞羞羞!牛哥哥要讨婆娘啰,我终于有嫂嫂了……”小孩子喜欢热闹,家中的人是越多越好,以为人越多她得到的宠爱也越多,却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对她好的,娶进的嫂子和姑子产生矛盾、发生不睦的可是司空见惯。
四姐对我神秘的一笑说:“申学斌你在这里吃饭,饭后我送你两本最好看的书。”嗯,这种为了让我在这里吃饭而有的贿赂和绑架我喜欢,心不由恶意的猜测:书?还最好看的?莫非是《金瓶梅》和《肉蒲团》,可《金瓶梅》我有了,还是正本……
四姐拉着五妹去做饭了,我和一娘一爷商量着去榕朵家看凼(凼是地方的意思,未婚青年去对方家看凼有访问人品、家庭的意思。)的细节:什么时候去?陪人有哪些?如果双方同意了什么时候为定(定亲)?茶钱(定亲的钱)数多少?……对这些铁牛是个“没毛东”,(门外汉)是完全也不懂的,我装成个老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午饭自然很丰盛,四姐使出手段,各种菜肴色香味俱全,使我大快朵颐,心里也没有受之有愧的结,我是给铁出牵线搭桥的功臣,吃餐饭是理所当然的!好象往日在铁牛家吃的也不少,嗯,在别人家吃饭是给人面子好不?
饭后四姐没有食言,拿出两本小说,说是从男同学那里敲诈而来,一本《鹿鼎记》一本《侠客行》都是金庸先生的作品。九一的时候金大师的小说还没有在大陆发行,一般的新华书店根本就寻觅不到,要想拜读他老人家的作品非有特殊的渠道不行。金大师的作品是所有华夏人的童话,连身居高位的某个矮子都当着金先生的面说自己是金先生的粉丝,金先生的每一部作品他都是百读不厌的。没有得到静秀之前我很喜欢看书,武侠言情之类的不知看过多少,沉湎于别人制造的情境中,让自己化身为书中的主角做白日梦,有了静秀后看书的心便淡了,有了真实的情感寄托自然就没有意淫的必要了。
铁牛眼冒绿光,口水都要流下来,看他那可怜的模样,想着好朋友有福同享的古言,便勉为其难的分了他一本。
回去时心情不错,一娘的千恩万谢,铁牛的巴结讨好让我觉得自己人生的价值得到了升华,无人处便来了几个腾空飞脚,乌龙绞柱,鲤鱼打挺什么的,让一身的热血越发沸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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