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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的读书观

阮籍的读书观

作者: 小黄杨树 | 来源:发表于2024-01-04 10:21 被阅读0次

    阮籍(210-263),字嗣宗,陈留尉氏(今河南尉氏县)人,是“建安七子”之一阮瑀的儿子,曾任步兵校尉,世称“阮步兵”。为人志气宏放,博览群书,尤好老子和庄子的哲学。爱饮酒,能长啸,善弹琴。文学艺术才能超群。与嵇康齐名,为“竹林七贤”之一。蔑视礼教,政治上则采取谨慎避祸的态度,与司马氏多所牴牾。阮籍的诗歌代表了他的主要文学成就,诗多五言,对当时黑暗现实多所讥刺,辞语隐约,主要是五言《咏怀诗》八十二首。

    阮籍生当魏晋易代之际,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斗争日趋残酷激烈。司马氏为篡魏自代,大肆杀戮异己,朝野人人侧目,亦人人自危,诗人也屡遭迫害。既要避祸全身,又要发泄内心的忧患与愤懑。因此,只能以曲折隐晦的方式,以冷淡的语言表达炽热的感情;以荒诞的口吻表现严肃的主题。

    抛开诗人创作的时代背景,单从“惜时”与“忧生”的角度看,它继承了汉魏以来文人对生命短暂的忧伤况味。如果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能正是它把人生短促的挽歌与曹魏国运式微的感叹交融在一起了。

    咏怀八十二首(其三十二)

    朝阳不再盛,白日忽西幽。去此若俯仰,如何似九秋。

    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齐景升丘山,涕泗纷交流。

    孔圣临长川,惜逝忽若浮。去者余不及,来者吾不留。

    愿登太华山,上与松子游。渔父知世患,乘流泛轻舟。


    “尘露”之感——

    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

    在解读这首诗的“读书智慧”之前,我们首先要向诸者推荐一个人——方东树,他是安徽铜城人,姚鼐的得意门生,是一个勤奋读书且学有大成的学者,值得我们去研读。

    从读书的角度来看,我们从这首诗里重点提炼出这样几个字眼:“忽”、“俯仰”、“尘露”。显然,时光的飞逝之感、生命的短促之叹,依然是诗人反复咏叹的重点。

    有人说,这首诗大量运用象征手法,如“去此”指“去魏盛时”,意思是曹魏之盛在俯仰之间转瞬即逝。首句“朝阳”、“白日”之谓,不仅象征时光袂忽,而且喻指曹魏政权由显赫繁盛趋于衰亡,一去不返,终归寂灭的深层寓意。

    “朝阳不再盛,白日忽西幽”,一个“忽”字把一天中从朝阳到夕阳变化之快写得淋漓尽致。初升的太阳,光芒四射,活力实足,但是,这种“盛气”很快就会失去,你看,还没等人们驻足观看,太阳快要落山了。这两句诗意与曹植 “惊风飘白日,忽然归西山”相同。“忽”字与下句中的“俯仰”相呼应,表明时间之短,光阴易逝。不过,与曹植“飘”字相比略逊一筹。

    “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通过人生与天道的对比,用“尘露”作喻,写人生的短促。尘露,清代中期文学家、思想家方东树认为“尘”是“晨”之误。如果说是这样,“晨露”即为“朝露”,似乎与汉魏诗人中热衷的“朝露”之喻一脉相承。接着,诗人运用齐景公痛哭与孔子伤逝的典故,进一步突出人生短暂的主题。

    《韩诗外传》卷十曾记载,齐景公游牛山北望齐都时曾说:“美哉国乎?郁郁泰山!使古而无死者,则寡人将去此而何之?”说完低头哭泣不已,泪已沾湿衣襟。《论语·子罕第九》则记载,孔子对一去不返的流水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面对这种无法规避的生命规律和无法改变的社会现实,诗人只好给自己找一条求仙退隐的“归路”。当然,这不过是一种良好的愿望而已。在那个令人窒息的时代,是不可能成为现实的。那么,诗人的出路在哪里?

    在下一首诗里,或许找到“蛛丝马迹”。

    咏怀八十二首(其三十八)

    炎光延万里,洪川荡湍濑。弯弓挂扶桑,长剑倚天外。

    泰山成砥砺,黄河为裳带。视彼庄周子,荣枯何足赖?

    捐身弃中野,乌鸢作患害。岂若雄杰士,功名从此大!

    志在求功名——

    弯弓挂扶桑长剑倚天外

    读书人要有志向。我们熟知的周恩来的读书志向——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事实上,读书为了求取功名,这是古代读书人一直并不讳言的志向。

    魏晋之际,天下多故,政治严酷,名士多有生命之忧。自古以来困扰着人们的生命倏忽如逝水,如朝露,如惊风,如逝波,如闪电,如飘尘等种种忧虑,像梦魇一样挥之不去。

    面对人生短暂之忧,吃药求仙者有之,疯狂享乐者有之,悲观弃世者亦有之。但是,在诗人阮籍看来,这些方式未免消极,更重要的是这并不能从本质上超越人生的短暂。

    那么,应该怎样才能弥补生命短暂的不足和遗憾?

    这首诗给出了答案。诗人认为,只有功名和事业才能摆脱人生的荣枯,只有忠义和气节才能名垂千古,让生命得到永恒。所以,诗人强调要做“雄杰士”,而不能“捐身弃中野”。

    前六句以象征的手法,描绘了诗人心目中“雄杰士”的形象。开篇“炎光”二句出语恢弘,渲染出一个极为洪荒的世界,为“雄杰士”的活动提供了一个充满神奇色彩的广阔舞台。接着,“雄杰士”闪亮登场:他把弯弯的弓弦挂在扶桑树上,把长剑倚靠在天外。在“雄杰士”眼里,高高的泰山不过是一块磨刀石,长长的黄河也只是一条衣带。

    “视彼庄周子”以下四句是用了《庄子·列御寇》篇中的故事:庄子将死,他的学生要厚葬他,庄子却主张不要棺椁的天葬。学生们说,天葬会被乌鸢食尸,庄子却说:“在上为乌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夺彼与此,何其偏也!”庄子认为生命的归宿都是一样的,没有天上、地下之别,也没有荣枯之分。

    诗人承认庄子的命题:“荣枯何足赖”,但又指出,生命并不仅仅是一个从生到死的过程;雄杰之士便是以其“功名”,延续了自己的存在。回顾开头的描写,便可以看出这一形象,实际是超越肉身生死的象征。要做“雄杰士”,莫为乌鸢食,弯弓挂扶桑,长剑倚天外。诗人在晦暗的时代黑霾中,唱出了生命的强音,实在难得!

    咏怀八十二首(其七十一)

    木槿荣丘墓,煌煌有光色。白日颓林中,翩翩零路侧。 

    蟋蟀吟户牖,蟪蛄鸣荆棘。蜉蝣玩三朝,采采修羽翼。 

    衣裳为谁施?俯仰自收拭。生命几何时?慷慨各努力!

    向“蜉蝣”看齐——

    生命几何时?慷慨各努力

    蜉蝣生三日而死,生命足够短暂,但它并没有悲观失望,而是在短暂的生命时光里,尽情地展示了它修长而轻盈的羽翼,传递了美好生活带给它的满满的“获得感”。人生同样短暂,但与蜉蝣相比又何其“漫长”,何其幸运。人,还有什么理由感叹,还有什么理由不思进取?对,不能让蜉蝣们看扁了。

    阮籍的诗,始终笼罩着一层云雾,有时让人迷茫,有时让人忧伤,有时让人感到颓唐。可是,这首诗却展现了阮籍积极进取、达观快乐的一面。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他自己偶尔揭开了蒙在他面部的迷雾,可随即又放下了。可是,就这短暂的一瞬,让我们窥见了诗人真实的心灵。

    阮籍固然有不少表现消极情绪的诗,但他本来却也是颇有血气的青年。史载其“有济世志”,又“尝登广武,观楚汉战处,叹曰:‘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登武牢山望京邑而叹,于是赋《豪杰诗》。”可见,他并不是一个无志之人。至于后来发展到“穷途而返”、嗜酒如狂,那是时势逼的。

    其实,在他咏怀组诗里,除了这首诗外,《咏怀三十八·炎光延万里》、《咏怀三十九·壮士何忼慨》均表达了这种积极、正面、阳光的思想。

    木槿花,也称“日夕华”,早上含苞待放,太阳出来后便盛开,到了黄昏时分,随着日落西山,它就凋零了;蟋蟀“初秋生,得寒则鸣”;蟪蛄生命更是短暂,“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岁暮兮不自聊,蟪蛄鸣兮啾啾。”与上述两种昆虫相比,蜉蝣生命更为短促,它的生命不过三日。

    但是,这些短暂的生命并没有因此自暴自弃。相反,它们尽自己所能,展自己所美,享自己所乐,均完成了自己生命的精彩绽放。你看——

    木槿花开在丘墓之上,煌煌夺目,光色耀人,即便凋零了,它依然风度翩翩,看不出一点忧伤的样子;蟋蟀,初秋生下来,很快便进入深秋,在寒意中尽情地吟唱,向天地证明着自身的存在,展现生命的价值;蟪蛄,春生夏死,夏生秋死,一年四季,用尽力气,它只能活过两季。即便如此,它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权利,没有撂下自己的挑子,在荆棘中忠实地弹奏它和悦的乐章。再看那微不足道的蜉蝣,它美丽的长翼,就像华美的丝绸衣裳,上下翻飞,翩翩起舞。女为悦己者容,可怜的蜉蝣啊,你为谁在妆扮,为谁在跳舞?蜉蝣嫣然一笑:“我是在自娱自乐啊!如果能带给你们快乐,当然更好。不能也没有关系,我尽自己所能,做我应该做的,这就够了!”

    人生是短暂的,但是,再短能短过“日夕花”吗?再短能短过蟋蟀、蟪蛄和蜉蝣吗?木槿花、蟋蟀、蟪蛄和蜉蝣尚且知道在短暂的“有生之年”里,努力实现自己的价值;人,还有什么理由抱怨生命短暂,有什么理由消极、颓废地打发时光?努力吧,不要让蜉蝣们看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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