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诗坛三才的华山论剑（十二）——燕山诗话拾芹

大唐诗坛三才的华山论剑（十二）——燕山诗话拾芹

上文说到，韩愈的“李杜文章在，光芒万丈长”说法为什么从一家之言那么快得到后世的一致认同呢？首先是韩愈死后马上就发生了唐武宗的灭佛事件，佛教的地位在唐朝一落千丈。即使后来唐王朝对毁佛政策开始有意识的调整，但随着唐帝国的沒落到灭亡，佛教始终再难以与本土产生的儒教和道教相抗衡。特别是到了后来的宋王朝，一是宋王朝要吸取前车之鉴，二是宋王朝在失去燕云十六州以后始终处在内外交困的政治背景之下，始终包含着政治斗争和党争倾轧。最著名的就是王安石新学与司马光温公学、苏轼的蜀学与程、张理学四派的斗争，最后以奉周敦颐为思想鼻祖的儒家理学一派独占鳌头。儒家学派进行了二次革命，开创了程朱理学为教统的哲学思想体系一直影响到后世。    

  我们先来 看看对这位理学鼻祖的评价。清人贺瑞麟在《周子全书序》中说：“孔孟而后千有余年，圣人之道不传。道非不传也，以无传道之人耳。”意思是天道、天理始终都在，但是传道的人却很难出现。董仲舒、扬雄、王通、韩愈都做了努力，但都不是醇儒。直到北宋，一千五百年无人传道的局面被周敦颐终结了。这里，董仲舒、扬雄是汉朝，王通是隋朝，韩愈是唐朝。 在历代儒统中，周敦颐上承孔子、孟子，排位第三；下启二程、朱子，排位第一。可以说，周敦颐是孔、孟以来的第三位圣人，是孔、孟之后的第一位圣人。

  从上可以看出，周敦颐的儒家道统和韩愈是一脉相承的。而最牛的是，周敦颐赖以开宗立派的核心思想“太极图”学说，来自于道家。请看其脉络：《太极图》据传是宋朝道士陈抟所传出。陈抟是五代至宋初的一位道士，对道家思想和易学都有很深造诣。据史书记载，陈抟曾将《后天太极图》、《八卦图》、《河图》以及《洛书》传给其学生种放，种放以之分别传穆修、李溉等人，后来穆修将《太极图》传给周敦颐。周敦颐著《太极图说》加以解释。现在我们看到的太极图，就是周敦颐所传的。周敦颐“一方面从陈抟派道家易里吸收了太极图式说并与新的解释，另一方面继承了汉唐以来义理学派的传统……成为宋明道学家解易的先驱。”

    所以，说周敦颐继承了韩愈的道统，完美的把儒家和道家思想糅合起来了。事实上也是这样的。周敦颐是宋明道学的开创者。从对于《老子》的“无极”、《易传》的“太极”、《中庸》的“诚”以及五行阴阳学说等思想资料进行熔铸改造，并为宋以后的道学家提供“无极”、“太极”等宇宙本体论的范畴和模式来说，周敦颐确有“发端之功”。二程的“扩大”，朱熹的“集大成”，就一定意义说，都不过是在周敦颐原有的思想基础上使道学理论更加完善化、系统化而已。      

  在文化上，对韩愈的“文以载道”观点，以上四派中，除了司马光一派以外，周敦颐提倡"文以载道"。强调文辞是艺，道德为实。笃其实而书之，美则爱、爱则传，贤者得而学之，是为教化。不务实，虽业师保勉，人也不学。不知务道德，而专以文辞为能，是"虚车"，实为弊端。王安石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把文学创作和政治活动密切地联系起来，强调文学的作用首先在于为社会服务，强调文章的现实功能和社会效果，主张文道合一。 至于苏东坡，不但称赞韩愈“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而且是更在韩愈以文为诗的基础上发展了以文为词。我们且看苏轼著名的一首词：  

  水调歌头·昵昵儿女语  

    欧阳文忠公尝问余：“琴诗何者最善？答以退之听颖师琴诗最善。公曰：此诗最奇丽，然非听琴，乃听琵琶也。余深然之。建安章质夫家善琵琶者，乞为歌词。余久不作，特取退之词，稍加隐括，使就声律，以遗之云。    

    昵昵儿女语，灯火夜微明。恩怨尔汝来去，弹指泪和声。忽变轩昂勇士，一鼓填然作气，千里不留行。回首暮云远，飞絮搅青冥。    

    众禽里，真彩凤，独不鸣。跻攀寸步千险，一落百寻轻。烦子指间风雨，置我肠中冰炭，起坐不能平。推手从归去，无泪与君倾。    

    苏轼这首词的“隐括”，即把韩愈的诗文《听颖师弹琴》剪裁改曲词，虽保留了韩诗的总体构思和一些精彩的描绘，但又在内容、形式以及两者的结合上，显示了自己的创造性，从而使此词获得了新的艺术生命和独特的审美价值。

  我们再对比看一下这首标志性的韩愈以为诗的原作：

听颖师弹琴

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

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

喧啾百鸟群，忽见孤凤皇。

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

嗟余有两耳，未省听丝篁。

自闻颖师弹，起坐在一旁。

推手遽止之，湿衣泪滂滂。

颖乎尔诚能，无以冰炭置我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