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身体停留在上一秒,血液不再流动,大脑没有了氧气,指尖的活动只剩下颤抖的虚影。我没有死,因为我的眼泪还没有停。
为什么哭泣?因为我多给了别人一个果子。
为母则刚,母亲的刚可以保护孩子,同样也可以摧毁一个活了21年的人。
母亲对于我来说一向是一个矛盾的存在。她保护我长大,可我的眼泪也大多来自于她。我的童年记忆留存到现在的,除了身为孩童的调皮,就是来自母亲的责骂。
“你是猪吗?”
“你怎么这么笨!”
“你真的是太没用了!”
小时候的生活不怎么记得了,十多年后,我还是记得这些仿佛出生那天就刻进了骨髓里的话。
所以当我在一年级考试考了99.5分的时候,我在座位上嚎啕大哭,因为我觉得我好没用。所以当我被堂姐调侃“你哭的比我们家三顿饭还准时”的时候我的内心感到深深的不堪。
所以当我因为“你跟头猪一样”的言语和与之相伴的脑袋被敲着响的像个木鱼的时候,我红着眼眶仰着头,因为母亲睁大了眼睛瞪着我“只要你敢哭出来,你就试试,看我不再打你一顿”。
就是这样的母亲,她还是爱我的,我相信她是爱我的。她照顾着我的一日三餐,惦记着我的温饱冷暖,她还记得在装着开水的杯子上贴上一张便利贴“水有点烫,等一会儿喝”。我有爸爸,有妈妈,他们都爱我,可是我的痛苦为什么可以这么长。
我深深地记住了母亲说过的这些话,在经历了那么多年的教育,学习了那么多的知识之后,这些话仍然在长在我的皮肤上,我的骨头上,甚至流淌在我的每一滴血液里,仿佛要让我铭记一生。
我深深的陷入自卑中,甚至我都不知道这是自卑。它太久了,仿佛我出生的那一天这种感受便与我共存,我太熟悉这种感受了。但是自卑带给我的不是处处示弱,反而是一种没有妥协,不可侵犯一丝一毫的强大的自尊与要强。
所以我学习成绩很好,所以我是班级的干部,所以所有的邻居都觉得我懂事,我优秀。我一度也这样觉得。
可是,只要老师发现了我的一些问题,除了懊恼之外,我发现我有着一种想哭的欲望。这种哭泣不是因为受到批评的伤心,而是害怕,恐惧,一种莫名的深度的颤栗。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这种感受仿佛从来不由我所掌控。
我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仿佛这样便不会在感受到这种不受控的感情。多年的努力让我在别人面前都能够压抑住自己,除了在母亲面前。她的任何一句话,都能够击破我所有的掩饰和伪装,让我的眼泪不受控制,让我的身体感受到巨大的从头到脚的压迫感。
因为新冠肺炎的影响,堂姐不得不在公司未正式复工前通过贩卖水果补贴家用。母亲与邻居围着打包好的一袋果子查看重量,并叫我拿果子攒足称。于是我磕磕绊绊的招呼着“阿姨”并往口袋里塞了两个果子。阿姨笑着走了,母亲回头看着我,笑着说“你还真不适合做生意,一个就好你还拿两个,你当一个果子不是钱吗?”。
我突然间愣住了,那种熟悉的颤栗重新出现在我用了20多年的身体上。她的确是笑着说的,语气温和,表情温柔。可是在我眼中,那是场面上伪装的笑,那是作为母亲,她一直保持的对我的更为温和的否定。
这种言语比我曾经听到过的要温和太多了,可是因为这是从我的母亲嘴里出来的话,我的身体仿佛从她的话里再次感受到那不可控制的痛苦。
我的眼泪果真像她说的那般“不值钱”,仿佛这么多年的所有的眼泪都留给了她。
黛玉拿眼泪还给了宝玉,而我可能命中注定要作为这种外表坚强,内心卑微的女儿将这一生的眼泪都还给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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