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律·杼山妙喜寺之惑

七律·杼山妙喜寺之惑

@铁山青士（笑独行）[诗]

自从近一个月前得知湖州妙西有属于释皎然和陆羽的古杼山，而如今却有两座山顶着古杼山之名，陆羽墓、皎然塔以及颜真卿为陆羽而建的茶亭——三癸亭也因此有两处，我就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

旷望苕溪有杼山，

诗僧茶圣袂相连。

重修墓塔惊双现，

失考本真愁独旋。

明远思归惑烟景，

真卿留滞惜文缘。

栖贤妙喜何无涉？

盛事自当名刹传。

备忘性注释：

1.旷望苕溪有杼山，杼山，湖州（吴兴）妙西古山名。《太平寰宇记》记载道：“杼山在乌程县西南三十里。[东晋吴兴太守张玄之]《[吴兴]山墟名》曰：昔夏后杼巡狩之所，旧名东张。多胜景，游者忘归，因号稽留山。”中唐书法宗师颜真卿《湖州乌程县杼山妙喜寺碑铭》引张玄之《吴兴疏》称：“乌程有墟名东张，地形高爽，山阜四周。”旷望，颜真卿五古《题杼山癸亭得暮字（亭，陆鸿渐所创）》一诗称三癸亭（颜真卿为茶圣陆羽建于杼山之茶亭，中唐诗僧释皎然见证之）“巍峨倚修岫，旷望临古渡”；鸿渐为陆羽字。苕溪，皎然七律《题周谏别业（予寺与周生所居俱临苕水）》一诗表明杼山南临西苕溪，因为据颜真卿“碑记”记述，始建于南梁的妙喜寺在“杼山之阳”）。

2.诗僧茶圣，指释皎然与陆羽，史载二人为缁素忘年交。据考，皎然年长陆羽十三岁（相差十三岁即称忘年交似略显牵强，疑误），作为杼山妙喜寺住持，与无官无禄的陆羽相交四十余载，其以茶悟禅、以茶悟道的茶道观念对于陆羽《茶经》形成“茶禅一味”、茶道一味的中国茶道精神底色具有重大影响。皎然圆寂后以灵塔（砖塔）形式葬于杼山，陆羽去世后亦葬于杼山（或谓陆羽晚年回归故里竟陵，去世后葬于天门县西门外西湖之上的覆釜洲，但中唐诗人孟郊五古《送陆畅归湖州因凭题故人皎然塔陆羽坟》一诗应可证陆羽墓在湖州）。

3.重修墓塔惊双现，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妙西与南埠二乡（2001年合并为妙西镇）曾各自在今之宝积山（位于妙西集镇西南侧，高约42米）与今之妙峰山（位于原南埠、龙溪、弁南三乡交界处的楂树坞村，高达280.9米）重修陆羽墓、皎然塔和三癸亭，现两处墓塔亭俱存，相距约8公里。

4.失考本真，谓古杼山以及妙喜寺故址所在至今尚无定论，而陆羽墓、皎然塔和三癸亭故址也无迹可寻。湖州市地名志办公室以为今之宝积山即古杼山（有方志地理志记载支持，但以南宋嘉泰《吴兴志》为主，仍有不甚可靠处，且与颜真卿“碑记”之记述相去甚远），而湖州陆羽茶文化研究会则以为今之妙峰山即古杼山（似更接近颜真卿“碑记”之记述，但无方志地理志记载支持，且所处方位亦与记载略有出入）。宝积山与妙峰山（陆羽茶文化景区所在）在下均已前往寻访和感受，对近似土丘、无幽可探的宝积山完全无感，而对群山连绵、视野旷远的妙峰山则颇有好感。

《文献通考》曾引南宋文学家叶梦得语称：“唐诗僧皎然居湖州妙喜（即今妙西），今宝积寺是其故庐。……吾尝至妙喜访其遗迹无复有，但山巅坟存耳。”这就是说，古杼山在妙西是没有问题的，关于妙喜寺于北宋中期改额宝积寺的记载也没有问题，问题在于今之宝积山山名以及所谓宝积寺故址之认定是不是源于民间误传。可以肯定的是，南宋初期宝积寺即已找不到皎然留下的痕迹（应该包括三癸亭在内）。叶梦得所谓“山巅坟存”是说皎然塔在山顶吧？

5.明远思归惑烟景，实谓鲍照因思归而难以享受杼山的烟景。据颜真卿“碑记”记述，南朝宋诗宗鲍照曾到过妙西杼山，其五古《吴兴黄浦亭庾中郎别》一诗首四联为：“风起洲渚寒，云上日无辉。连山眇烟雾，长波迥难依。旅雁方南过，浮客未西归。已经江海别，复与亲眷违。”颜真卿“碑记”称黄浦亭在妙喜寺前。明远为鲍照字。

6.真卿留滞惜文缘，实谓颜真卿留滞于杼山既是因为珍惜与皎然、陆羽的文缘，也是因为他的《韵海镜源》（按韵部编排的大型类书）修订大事将有所借重于陆羽。颜真卿《题杼山癸亭得暮字》一诗首二联为：“杼山多幽绝，胜事盈跬步。前者虽登攀，淹留恨晨暮。”尾联为：“迟回未能下，夕照明村树。”史载颜真卿于唐代宗大历八年（公元773年）招募江东文士修订删削已成书五百卷的《韵海镜源》（终成三百六十卷），而陆羽则在《韵海镜源》修订删削中扮演了一个举足轻重的关键角色，同年为陆羽建三癸亭于杼山。

7.栖贤妙喜何无涉，栖贤妙喜指栖贤寺与妙喜寺。栖贤寺在妙西南埠罗山（或谓属妙峰山）南麓，为湖州四大丛林之一，据说始建于唐代后期（也就是公元821年以后，而“会昌法难”则发生在唐武宗在位的840-846年之间），所以号称千年古刹（在下也已寻访和感受）。何无涉，据说栖贤寺与妙喜寺之间不存在关联关系，对此说法在下持保留意见。因为关于栖贤寺的历史，目前我们除了知道始建于唐代后期外其实别无所知，而且就是所谓“唐代后期”也只是一个没有历史文献记载支撑的“传说”（当然，清末民初成为湖州四大丛林之一是无可置疑的），其间有什么背景和发生了什么，我们根本不知道，怎么能保证二者之间不存在关联关系呢？我意即使罗山不可能被证明是古杼山，也难以排除宝积寺在南宋以后再次改额和迁址的可能性。

8.盛事自当名刹传，盛事指皎然、陆羽与颜真卿、隐逸诗人张志和、女冠诗人李冶等的风云际会以及颜真卿的《韵海镜源》修订删削大事。据考，《韵海镜源》修订删削工作有一大部分曾在杼山妙喜寺东南俯临苕溪的招隐院或温阁进行（颜真卿“碑记”称在杼山“东偏”进行）。自当名刹传，谓固然应该有像栖贤寺这样的名刹来承载（这么说可能有点势利眼了）。在下以为，所谓宝积寺故址在宝积山南麓妙西兰亭中心小学位置的说法实在很难令人信服，因为空间局促，即使没有圮废也只是一个小寺庙，不太可能是名刹。

（庚子年闰四月成咏于湖城，用平水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