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鸡蛋

上次回姥家好像还是三月份。

吃完饭，我坐在炕边刷豆瓣，大姥下了炕去穿衣服戴帽子，我以为他要出去看村里人打扑克了，结果他挎起小篮，用那种“给你看个好玩的”的语气叫我：走啊，带你捡鸡蛋去！

我小的时候，大姥带我骑过马。我弟小的时候，大姥带他抓过家雀。臼臼小的时候，大姥带她拉过雪橇。现在果果还小，每次回姥家，大姥都带她捡鸡蛋。

所以当时我握着手机，有些语塞。因为果果才六岁，可是我已经二十多岁了，突然对我像哄小孩一样，从亲情的惯性角度出发，这么急促的拐弯一时间让我有点理解不上去。

但是大姥拿着篮子已经出去了，小姥和我妈也在一边撺掇，同样是那种哄小孩的撺掇口吻——去捡捡呗，到时候发家族群里，馋馋果果和臼臼，看姥家鸡窝里有多少鸡蛋！

那天是沙尘暴，我其实更喜欢在屋里呆着，但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一步，长辈们乐呵呵地看着我，我一下子就不忍心扫兴了。

于是我提起篮子就往鸡舍里钻，捡的时候故作惊喜，时不时高呼一句“诶！这有蛋！”，外加一种“我能捡鸡蛋你们都捡不着”的嘚瑟，大姥小姥站在院里乐不可支，都说我像长不大似的。

而我倒是默默在心中想，他们可真是老了，这种老，不是看白头发和皱纹，而是看他们对孩子回家的这种盼望，有些时候，他们对我的好，甚至让我感受到了一点殷勤。

感知到这一点时，心头抹去了一些不解，多出了一些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