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一个悠闲的午后,与诗佛王维不期而遇。
王维有“诗佛”的美誉,因为他和佛教渊源颇深。
王维,字摩诘,名字来自佛教的“维摩诘居士”。他的母亲出身名门且笃信佛教,是当时著名的高僧大照禅师的弟子。少年丧父的王维,在母亲的影响下,对佛教、禅宗都别有领会,钻研至深。
诗云:“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不禁疑惑,《终南别业》中,王维后半生花大力气经营的南山陲——辋川别墅,到底是怎样一处所在?
初相识,山水田园梦中人
在盛唐“山水田园”诗派中,王维、孟浩然毫无疑问是两面旗帜。而在整个唐诗中,能与“李杜”并称的,也就只有王维了。
《山居秋暝》《鸟鸣涧》《竹里馆》《鹿柴》……王维的诗篇广为人知,耳熟能详。
让人不禁好奇,这个曾经出生名门的少年是一个什么样的神仙人物!
他风度翩翩,饱读诗书,擅长诗歌、音律、绘画,一笔水墨超逸绝群,一把琵琶冠绝天下……
15岁的王维入京赴试,口中吟唱的是:“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少年行四首•新丰美酒斗十千》)
他才学卓然,少年得志,一举登第。王维中举之后任“太乐丞”,主要负责皇家音乐和舞蹈的排练。对于音乐天才的王维来说,这样的工作实在构不成挑战。
可是没过多久,王维就被贬官了,罪名是他在彩排狮子舞的时候,私自看伶人舞黄狮子。因为黄颜色的“黄”和皇权的“皇”相谐音,所以“黄色”在古代为皇家专用。
王维被贬到济州司仓去做参军,不但莫名其妙,而且对他来说是灭顶之灾。有人猜测,这大概是因为王维被皇权贵胄的利益关系所牵连了。着实可惜。
后来王维因唐玄宗封禅泰山大赦天下,终于又回到长安。可是,经此一难,王维对红尘与仕途有了一种怀疑。
而且就在这个前后,他的妻子因难产而死。多情而痴情的王维,一下跌入人生低谷。此后孤身独居,终身不娶。
再相逢,纵死犹闻侠骨香
“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王维《少年行》四首其二),人到中年,历经坎坷的王维终于出使塞外,当塞外“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使至塞上》)的壮阔景象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可以王维已饱经沧桑。
“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观猎》)虽然雄心不再,可王维骨子里依旧不乏豪侠壮举。
山雨欲来,盛唐的“安史之乱”长安被叛军攻陷,王维出逃未及,被捕后被迫出任伪职。战乱平息之后,王维下狱。
幸好被俘时,他作有《凝碧池》一首,说“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僚何日更朝天。秋槐叶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表现了一片忠心。且王维的弟弟时任刑部侍郎的王缙平反有功,请求削级为兄赎罪,王维才最终得以宽谕。
经此死里逃生、人生大难之后,王维晚年大隐隐于朝,无欲无求。可越是这样,反倒官位越做越高,终至尚书右丞,后人称其为“王右丞”。
晚年的王维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他前此买下过宋之问在终南山中的旧居,也就是终南别业。王维称之为“辋川别业”。
辋川有盛景二十处,王维和好友裴迪逐处作诗,编为《辋川集》。其中著名的如“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影入深林,复照青苔上”的《鹿柴》。
如“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的《竹里馆》。
如“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的《辛夷坞》,都是千古传诵的名篇。
这首名为《终南别业》的五律,就是说他晚年逃禅入佛、虽名在朝却身在山中的隐者心境。
终离别,万事空自知
“中岁频好道,晚家南山陲”,是现实状况,更是人生不得已的选择。在皇权贵胄、仕宦命运的捉弄下,在生死沉浮、人生际遇的夹缝中,王维放下那个曾经豪侠昂扬的自我,选择了一个恬淡幽静无为的自我。
这种选择,却不必向他人、向世界陈说。“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兴致来的时候,一个人独来独往地去游山玩水,有快乐的事,我就自我欣赏、自我陶醉。
所谓“空自知”的“空”,也就是“万事皆空”的“空”,是王维晚年诗作中经常出现的一个字。“空山新雨后”“空山不见人”“日暮澄江空”“夜静春山空”。有人统计,王维诗作中带“空”字的诗句多达数十首。
大概此时已放空了自我,放空了尘俗、仕途,放空了万丈红尘中对纯净内心的种种干扰,所以他才能脱口而出:“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等走到这样的人生境界的时候,便可在山间小路如闲庭信步,信步行走,不知不觉便到了溪水的尽头。
似乎再无路可走,可拥有如此超越心境的诗人却感到眼前一片开阔,于是索性坐下,看天上风起云涌、云卷云舒。
一切都是那样自然,那样惬意。白云流水、天地山川,还有其中的那个诗人,一切都是坦坦荡,一切都是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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