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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出公差,偶然的机会,沈炼辗转得知北斋还活着,人在杭州,
他知道这个消息,喜忧参半,很是觉得祸福难测,
毕竟,从锦衣卫口中得知她的名字,不是什么好事,
听到北斋这两个字的那一瞬间,沈炼面不改色,心里却实实在在的咯噔一下,
而后,他很是留心注意,用了各种办法,无声无息的抹去了北斋存在的痕迹,
好在,这个时候,魏忠贤已经垮台,
新主子心气高的很,也顾不上这些个没什么分量的小事,
办差的最后一日,终于得了些许的空闲,沈炼犹豫挣扎良久,
终于还是赶了半日的路程,在浓浓的夜色里,隐在暗处,看了北斋一眼,
他真的就只是想看一眼,看看她过的怎么样,他是真心希望她过的好,
那远远的一眼看去,北斋面色平和,正一个人在灯下专注的看着什么,
沈炼不能久留,看过了这一眼之后,就果断的转身离开,策马回返,
他还有公职在身,还是个满手血腥的锦衣卫,他不能,给北斋惹来麻烦,
只是,回去之后,难免的人就更加的阴沉颓废了些,也更暴戾了些,
一个人喝酒的时候,眼前总是晃过夜色中,灯下北斋那单薄瘦弱的身影,
明明就知道她在哪里,却不能,主动的靠近一分一毫,
这样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沈炼心里,总是觉得有一把阴火在灼灼的燃烧,
直到,那天,在那样的地方,竟然看到了北斋的画作,他着实吃惊,
趁着无人注意,他麻利的收走了那幅画,后来也暗中料理了那个人,
他不能冒险,不能让北斋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虽然他很是心惊这幅画的出现,
经过小心的查探,他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
这样的画散落在各处,湮没在不出名不出色的中下等画作里,着实可惜,
都是同样的画作,公鸡和蝈蝈,和他曾经收下的那副一模一样,
沈炼自然从中看出了北斋那隐在画作后面的心思,想要传递的消息,
她甘愿冒了这样的风险,就是希望着有一天他能看到,能够知道她还活着,
沈炼对着那幅画看了很久,终于还是狠下心来扔进火里烧了,
从那以后,裴纶特别的注意,私下里把所有能够收来的北斋的画,都烧了,
眼下是个非常敏感危险的时间段,
好不容易才压下去平下去的旧事,还是不要再浮出来的好,
而后,就是漫长的等待,等待最好的时机,不动声色的离开,
从在那里看到北斋的那幅画开始,沈炼就下定了决心,要去杭州寻到北斋,
之前,他以为,不过就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单相思,
而今,看到北斋甘冒大险的这一番举动,终于明确了当初她去而复返的心意,
现在,他知道了她还活着,她呢,却未必知道他也真的还好好的活着,
她这样一番不管不顾大海捞针一般的行为举动,越发的让他心疼怜惜,
然而,身为锦衣卫,并不是说走就能走的,要走的稳妥安全才行,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沈炼等来了一个难得的外放的机会,
其实,身为锦衣卫,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外放或者外调,
毕竟,锦衣卫这样的差事,
只有在天子脚下,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才有升迁出头的机会,
这个外放的差事,本来也轮不到沈炼,还是多亏了裴纶的推波助澜,
众所周知,裴纶裴大人就是看沈炼沈大人不怎么顺眼,总是想找他的麻烦,
终于得了这么一个可以明面上排挤打压沈大人的机会,裴大人如何会放过,
于是乎,最后,这外调杭州的名额,真的就落到了沈炼的头上,
对锦衣卫来说,外调,基本上就是断了前程,这就已经够让人难受的了,
更糟心的是,裴纶裴大人是下了死力气,就是要和沈炼沈大人杠到底,
此次同样外调杭州,陪沈炼沈大人一同赴任的,就是裴纶裴大人本人,
调令发下来的时候,裴大人笑的很是开怀,沈大人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难看,
就这么的,沈大人和裴大人离开了天子脚下的首善之区,远赴杭州上任,
到了杭州上任之后的第三天,一天闷热的午后,大家都在眯着眼睛打盹午睡的时候,
裴纶漫不经心的,叼着烟袋,将一本账册,放到了沈大人面前,
沈大人面不改色的拿起来翻看,就看到其中夹着一张方方正正的薄纸,
沈大人一眼扫过,就把那张纸摸出来塞进了袖中,匆匆起身离去,
而后,两匹快马,沈大人和裴大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城,直奔郊外而去,
锦衣卫一向都是各行其是,各自有各自的消息渠道,办案也是全凭个人本事,
所以,也无人去过问他们两个这是干什么去,办的什么差事,
等到了北斋的住处,远远的,沈炼就瞧着似乎是有什么不太对,
他心头一跳,当机立断,就直接从马上跃下来冲了进去,
果然,正好赶上那恶霸少爷的这么一场戏,
就这么巧合,沈炼又一次从歹人手里,及时雨一般的,救下了北斋,
当时,看到北斋衣衫不整又哭又笑的一头扑进了沈炼怀里,
裴纶咳嗽了一声,很有眼色的,把那浑身是血的少爷拎了出去,慢慢的玩,
这恶霸少爷找北斋麻烦的事,裴纶之前就已经查了个清楚明白,
这时候,不过就是暗自捉摸着,要怎么才能一劳永逸的打发了这傻小子,
裴大人叼着烟袋,很是亲切友好的跟那傻小子聊天闲扯,
你小子行啊,眼光真不是一般的好,一下子就看上我们嫂夫人,
不过这事也不怪你,嫂夫人这长相,这身段,你看上了也不奇怪,
我们沈大人一年到头的出门在外,也不怎么经常在家,
你有点什么鬼主意,转转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也不奇怪,
可是呀,你今天出门的时候一定没看黄历,
要不怎么就这么正正好好的,被我们沈大人撞上了呢,
你说说看,你自己说说看,
这个,调戏非礼锦衣卫的家眷,是个怎么处理法来着,
你小子的运气,那真就实在是不怎么地呀,
我们沈大人刚刚调回杭州,你就来了这么一档子事,
你说说你啊,你干点什么不好,看上谁家的女人不好,非要看上我们嫂夫人,
还非要在这么个时候正好被我们兄弟两个撞个正着,
我就是有心帮你,也没那个脸面不是,
说完,裴大人很是叹息无语的吸了几口烟袋,端坐在那里,抬头望天,
那恶霸少爷早早就已经吓得面如土色,筛糠一般的抖做了一团,委顿在地上,
他带来的那两个看似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家丁,
刚一照面,早就已经被沈炼敲晕了,趴在地上起不来,
屋子里头,只听到北斋一阵阵伤心哭泣的呜咽之声,裴纶很是惋惜的看着那小子摇头,
那恶霸少爷越想越怕,眼看着裴纶那几乎就是在打量死人的眼神,就直接昏了过去,
裴纶很是鄙夷不屑的眼睛鼻子里哼了一声,有胆子做,却没胆子担着,窝囊废一个,
为免再有什么没眼色的人打扰了屋子里的有情人,
裴纶起身过去坐在了不远处,一边望天一天很是悠闲的守在那里,
等到北斋渐渐的收住了哭声,从沈炼怀里抬起头来眼巴巴的看着他,
沈炼才终于能大略的检视她全身上下,确定没有受伤之后,
才简短的说,会在杭州停留一段日子,外放的公差,
北斋听了之后,并没有说话,只是睁着大眼定定的看着他,
沈炼不解其意,心里面一时有点慌乱,正想要画蛇添足的解释一番,
北斋忽然破涕一笑,复又张开手臂扑过来抱住了他,随后就又哭了起来,
沈炼以为她是哪里受了伤耐不得疼,就要扶起她来看看,
北斋却只是紧紧的抱着沈炼不放手,只是一味的缩在他怀里掉眼泪,
沈炼无奈,只得依着她的姿势,回抱着她,任她缩在自己怀里哭的荡气回肠,
裴纶过来比划了一个手势,就拖着门外吓得昏死过去的傻小子走了,
等到终于不哭了的时候,四目相对,北斋渐渐的红了脸,垂了头不说话,
沈炼的眼神在屋子里一扫而过,发现到处都挂着他的画像,不由得一愣,
北斋抬起头来,看到沈炼看着画像呆愣出神的样子,
顿时就羞的站起身来,要去收了那些个栩栩如生的画像,
沈炼一抬手,终归是拉住了她的手腕,拦住了她,也不言语,只是看着她笑,
北斋的脸越来越烫,越来越红,到最后,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沈炼起身走到了她身边,仔细的看了看她,眼神之中,不觉就染上了温柔笑意,
他抬起手,徐徐的伸向了她,慢慢的,很是郑重的,将她拥进了怀中,
北斋伸手环住了沈炼,眼中通红一片,忍不住的伏在沈炼肩头,又哭了起来,
这一次,却不是为了伤心痛苦,而是打心眼里的快乐欣喜,
当天晚上,沈炼本来是要回去的,但是北斋白日里受了惊吓,舍不得他离开,
沈炼于是就在北斋的房子里过了夜,北斋躺在沈炼身边,终于是安了心,
沈炼和衣而卧,一开始根本睡不着,也不敢动,挨到北斋睡着,才松了口气,
正想要起来下床,就发现,北斋的手,松松的搭在他手腕上,睡的很是安稳,
沈炼心中一动,终于侧过身去,伸开手臂,连人带被,圈住了北斋,
北斋下意识的蜷缩在他怀抱之中,幼童一般的依恋着他,
喃喃的说着,沈炼,别走,
沈炼的心慢慢的安定下来,放松了自己,搂着北斋,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邻居家的小孩过来给北斋送东西,
看到一个锦衣卫大模大样的站在门口,吓了一跳,
走的近了,看到了沈炼的面容,仔细看了几眼,又欢天喜地的跑了过来,
很是高兴的说,我认得你,你就是那个画上的人,你终于来看妙玄姐姐了呢,
小家伙兴奋的很,放下了东西,就一阵风似的,欢天喜地的跑走了,
没多大功夫,就过来了好几个附近的邻居,看到沈炼一身的飞鱼服,很是紧张不安,
刚好北斋起来了,见到这阵势,连忙跟大家说,
沈炼是她的未婚夫,之前因故走散了,这次是专门来寻她的,
大家这才放下心来,免不了七嘴八舌的,跟沈炼说了很多北斋一个人生活的不容易,
沈炼一一的听进了心里,一双眼睛只是看着北斋,在她身上打转不移开,
北斋不觉很有几分羞涩紧张,站在那里,听着大家的玩笑话,手足无措的样子,
等到人都散了,沈炼走过去站在了北斋面前,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暖暖的,大大的,正好完全包裹了她的手,说不出的熨帖舒服,
北斋心头一暖,抬起头来看着沈炼温和的眉眼,
整个人就像泡在了温暖的水里,柔软的不得了,
他把她拉过来轻轻的抱住,那怀抱很是温暖有力,让人忍不住的沉溺,
她闭上了眼睛,舒服的依偎在他怀里,笑了起来
感觉到她那放松满意的笑意,他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感谢老天,在经过了那样的生死劫难之后,
又一次的,让他们在这个乱世中重逢团聚。
同样的飞鱼服,绣春刀,只不过这一次,他要守护的,是怀中心爱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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