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 长河落日
1
经过了这一番生死的历练,活着的沈炼,看淡了很多的东西,低调的隐藏着自己,
那时候,本来满心里都以为必死无疑,所以才那样决绝的斩断了吊桥,逼她离去,
能够最终这个样子活下来,也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痛苦,因为不知道,北斋的生死,
他曾经无数次的担心着,捉摸着,在那吊桥之后,她一个人,如何的浪迹天涯求一线生机,
每每想到这个问题,总是会忍不住的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抽痛不已,
世事难料,人情淡薄,她一个弱女子,就这样被迫孤身走进了后尘万丈之中,
只能默默的想着念着,但愿,之前一起奔波逃命的日子里,她已经跟着自己学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这条捡来的命,沈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期许,他努力活的低调而不引人注意,
白日里人前冷漠如斯淡定如山的沈炼沈总骑,夜里值守的时候也会偶然发呆走神,
别人看不见的时候地点,也会一瞬间的晃神,想起那个跟北斋说过的地方,杭州,
当初一路奔波赶去威海卫,是想找条最近的路扬帆出海,只有彻底离开,才算是活路,
夜深人静无人窥探的时候,经过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的推演考虑,冥冥之中,
沈炼觉得,如果,天可怜见,苍天有眼,北斋如果真的还在这个世上活着,
那么,她最有可能的去处,还是辗转去到杭州,她那样的人,大隐隐于市,才最为安全可靠,
只是,即便真的如此,他也不能放下现在种种这般,直通通的杀到杭州去寻人,
高高在上的地方,周围看不见的角落里,不知道有多少的眼睛,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再急迫紧张放不下惦念挂怀的心意,也只能妥妥的隐藏在清一色的飞鱼服绣春刀里,
而且,北斋离去的时候也好,逃命的路上单独相处的时候也好,并没有什么约定承诺,
沈炼想来想去,也许自己直通通的杀到了门上去,人家北斋也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风里雪里,来来去去,北方的冬天,苍茫覆盖的,不仅仅是广袤的大地,
能不说话的时候,沈炼绝不会多说一个字,说话要浪费掉很多的力气,
直到,初雪降落的那天,交接公务的时候,偶然间,看到了裴纶皮皮的笑脸,
天寒地冻,公事冗长繁杂,沈炼的心里,却莫名的暖了起来,有时候,希望也会变成现实,
两个人并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表示,好像完全就是不认识没关系最简单的同僚而已,
办完了公事离开的时候,沈炼隐约感觉到了,裴纶那漫不经心的目光从背上一扫而过,
他心里忽然就踏实的落了地,自己活着,裴纶活着,那么,北斋自然,必定也还活着,
他很确定头上新来的这位主子对北斋的那份心思,所以,北斋肯定还在什么地方好好的活着,
就算再也不能见到她,再也无从获知她人在哪里,只要知道她还活着,也就够了,
沈炼知道,自己的这个身份,身上的这套飞鱼服,手里握着的绣春刀,
对北斋来说,都是无言的禁忌,都是不可逾越的障碍,最好最好,两无瓜葛,
江南江北,南方北方,人生的两种全然不同的境界际遇,他和北斋的缘分,已经算是了结了吧,
也不是没有过妄念奢求,也不是没有想过放下一切的去把人找到,
只是,总是会问自己,找到了,又能如何,他习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她则习惯了安好沉静,
沈炼也不是非要做锦衣卫不可,只是眼下,只有老实安分的做这份差,才能保住自己和北斋,
等到风头过了,日子长了,主子忘了,或许,他还可以,不动声色的去看看北斋过的如何,
破败惨淡的老宅里,沈炼闲下来的时候就忙个不停的修修补补,不让自己太过得闲,
即便如此,这里那里,还是能够于不经意间,看到北斋那残留在时间空间里的样子,
那时候,面对紧追不舍堵到家里来的裴纶,桌边,他淡淡的握住她颤抖冰冷的手掌,
他也不曾想到,那样轻巧简单的一个覆盖上去握住的动作,
就真的安抚熨帖了北斋慌乱不安的内心,一如之后那些个漫长又苦痛的夜里,
只要他在,只要看得到他,北斋都会觉得沉稳,安心,无所畏惧,
直到,吊桥边上,他决绝果断的叫骂着让她一个人走开,让她一个人去面对茫然的将来,
他曾经错误的以为过,可以就那样,天长地久的互相守护陪伴,直到白发苍苍离开人世,
可是命运,就这样生生的把两个人一刀切开,从此就是云泥之间漫长的天壤之别,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苦寒,可是,再苦寒的冬天,也会消融在春天抵挡不住的温柔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