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死后

 文/陈建清

      王婆死了，听很多人讲：早些年王婆十分的精明能干，对自己那三个十几岁的小儿媳更会“耍那做婆婆娘的威风”。大儿子因不忍老婆受母亲的“虐待”，还曾泪流满面的给老婆写过一次“休书”，为的是放她一条生路。但他的老婆没有接受那一纸“休书”，熬过了一二十年的小媳妇生活，终于挺了过来。

      也不能全怪儿媳们怀旧，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因很多的原因，王婆瘫痪在床整整十三个月，也算很惨的。

      王婆的那口棺木，是十几年前就请匠人做好了的，也就在那年八月十五中秋节，王婆从城里的女儿家中风风火火赶了回来看儿子们给自己做的棺木，当她看到的是一杂木棺时，就又哭又闹，总是不依不饶的，说自己为儿为女的哭苦了一辈子，怎么也不能要这杂木棺。当时三个儿子在亲戚朋友的劝说下，也愿意不给老人这杂木棺，去购买柏木好料做换。但因王婆后来又哭闹了几回，有些过激了，让儿子儿媳们很反感，所以十几年来，这为王婆卖柏木重做棺木的事儿就没能兑现。

       王婆死后，双目大睁，知道内情的老一辈人都说王婆是还在惦记着她那棺木……，所以才不肯瞑目。儿子儿媳们听到这些就心慌了起来，老人万一记恨这棺木的事而不保佑后辈们，那可不是好玩儿的！于是经大儿子提议，就请来匠人来为王婆赶做了一口上好的柏木棺。李老头是王家姑爷，他来到王婆灵前说；“棺木给你做好了，不管你生前如何不依不饶，不如你死了把眼不闭喔！”李老头告诉王婆的儿子儿媳们，王婆已经瞑目了。

      不知王婆的儿子儿媳们是在那里请来的阴阳风水师傅？这阴阳风水师傅又是在那本古书里找到的一套理论？说王婆死的日子不干净，冲犯了“三黄五煞”，必须要等到半月过后才能抬埋！七八月的天气，还没过几天，王婆的尸体就腐烂了，尸臭味满院子飞扬！任由那阴阳风水师傅用他的“神水”在王婆的尸体周围泼洒，都不管用。最后还是王婆的外孙女聪明，他花了几十元钱买来几瓶她常用的香水，在停放王婆尸体的南屋内外一阵乱洒。还好，尸臭味似乎不再那么浓了。然而，王婆那上高中的大孙子又大发科学宣言，他说香水味虽然压住了尸臭味，但尸体的臭分子并没有被消除，还是被人吸进肺里去了。说的众人听了一阵惊慌，说的王婆的外孙女丢了香水瓶子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的泄了气，也惹得他爹把他一阵臭骂的狗血淋头！

      明天，王婆就要抬埋了，几个儿子凑了一大笔钱，请来了几个平日里种田地喝酒赌钱也喜欢跟别家的媳妇说荤话、那里死了人就穿上“袈裟”“念佛诵经”的“和尚”为王婆“超度亡魂”。几个“和尚”就在停放王婆的南屋外面院坝当中用石灰化了一座什么“城”，带着一大群白鹅似的孝子孝孙们在里面转过来又转过去，名曰“游城”。鼓锣齐鸣中，几个农民“和尚”含混不清的高声唱经，你仔细听，他们唱的是：“李氏年少一朵花，十四五岁嫁王家。嫁王家，跟着婆婆学种瓜。种的是什么瓜？种的是丝瓜。种丝瓜，要搭架，搭起架架才开花……。”在整个道场法事过程中，除了几个儿子儿媳们还有点像孝子那么老实，那些孙子辈们，看着彼此的孝衣孝帽唱戏一样的穿戴打扮，似乎很有趣，竟然在“游城”队伍的后面打闹戏耍了起来！也跟着几个农民“和尚”大声小叫的唱念：“……种丝瓜，要搭架，搭起架架才开花……。”

      在“和尚们”休息的间歇，还来了个“遗体告别仪式”！也就是打开棺木，让儿女及生前好友见上最后一面，听王三说，王婆那已经腐烂臭气冲天的尸体和目不忍睹的那副尊容，根本就没有什么告别的价值了，王三也真讨厌，王婆的尸体在棺木里的事，你说得八九不离十就是了，他硬要绘声绘色的描述一番，让人听了心里一阵作呕！

      人都有一死，如果我自己将来死了也让儿女孙子们这么折腾个十天半月，在棺木里像王婆那样目不忍睹，本有洁癖的我到了天堂也恐怕灵魂不安了。想到此，就觉得还是火葬的来得潇洒！只那么从炉口一进去，出来就成了一把灰，岂不干净了些。

      王婆还剩下一口杂木棺，作价卖了吧？那本是王婆不要的，自然没人接受。“干脆砸烂分了！”大儿子高声倡议。当初鲁班师傅可没想到这棺木还有不埋在地理而让三个儿子拆开平分这码事儿，把这棺木的结构设计得也不够高明，弄的三个儿子怎么也不能均分，几个儿子媳妇们还为此争吵了起来。

凡此种种，王婆知否？！

      一九九五年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