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过姑娘

因为爱过姑娘，

文/郑得方

文哥是我认识的人里面唯一一个真正热爱旅行的人，旅行听起来是一个很高大上的事情，即便是没有出过几次远门的人说起爱好起来，也总是说自己喜欢旅行，和文哥比起来我就是属于那种人。

我和文哥是在登山的时候认识的。说起登山，我只是一时兴起的伪登客，而他却以为我是和他一样热爱旅行的老驴友，一有空闲时间他就叫上我一起去。这样一来二去，我们慢慢地成为了好朋友。

文哥的相机里，风景照、人物照、动物照两千多张。我问文哥,你怎么这么多的照片？他说，这还算多啊？老子装这些照片的内存卡还有一大把呢!文哥的PS技术就是这样炼成的，各种照片的处理，他既能够把恐龙变成女神，也可以将伪女神还原成恐龙。所以说在网上看到的照片，真真假假，不出五秒，文哥就能够辨别真假，真他妈的厉害，跟孙悟空似的有双火眼金睛！

怎么去定义文哥的这种行为呢？我给他的答案是，就是一“牲口”，他可以一口气走四十公里，休息十分钟喝两口水，继续走四十公里，简直不是人做的事！我说他的时候，他哈哈大笑，来喝了这杯！你也可以！什么？我喝了这杯就可以了？你让我吹两瓶要是可以那么厉害也行啊！见过劝酒的没有见过这么劝酒的！文哥的无厘头也真是一绝！

那次，在半山腰，我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真正喜欢上到处“跑”的？他喝了口水，眼眉向下一挑，又抬头望了望远处，“大概是高二的时候吧！”高中，本来就是一个多事之秋，又爱上旅行，这其中定有猫腻！因为那段时光，我们很容易爱上一个姑娘，要么成为一颗参天大树，要么成为心底无法和别人提及的伤。我略微小心地问了一句：“你是个有故事的人！”文哥没有看我，拿起矿泉水又喝了一口，喝了跟没有喝一个样！“哪有什么故事啊，有故事的人最伤心。”

听到这里，我也没有好意思往下问。我们继续往上爬，慢慢地到了山顶。望着远处的青山绿水和丛林，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像是以前的那种胜利的喜悦，反而是多了几分内心的深沉，像是大山一样的沉默，像是层雾一样的缭绕。我们几个一起上来的朋友也都没有说话，而是异常的安静。

也许是有感而发，也许是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感和这环境的交相辉映，文哥说了他的故事。这注定是文哥感情史上最浓重的一笔。

还是文哥先说的话，那年高二，我们在一起了。她是我见过的最单纯和善良的姑娘，她喜欢画画，我喜欢写诗。我们之间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那个时候，我写作文总是会写诗歌，六十分的作文，也没有几次超过三十。老师说我这样下去，就会完蛋，诗人没有成，连个大学也考不上。而只有她相信我，相信我会成为诗人，成为一个伟大的诗人。

说道这里，文哥嘿嘿一笑，像个小孩：去年拿出自己写的诗歌，又看了看，确实写的不怎么样。不过她的画，画的可真是好，获得了好多次市里的奖，还获得了一次全国的奖项。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和快乐的人。我们一起去了我们当地的一座山，像这座山，不，比这座山还要大，还要美。

原来是诗人啊，要不是他说这么一番话，还真的看不出来在他的内心原来还住着这么一个诗情洋溢的文人墨客，看着他现在的模样，给他一把刀，给他半个猪，再给他摆个台子，说他是卖猪肉的没有人不相信。我没有好意思把我内心的真实的想法告诉他，一是怕他会打我，二是怕破坏了这种气氛。

我继续安静的坐在那里听他继续讲。可能是真的无法抑制自己情感了吧，文哥掏出一只烟，点上。我也没有阻拦。

“那座山顶有一棵松树，估计有几百年的年纪了吧！”

“然后，你们就在大松树下许下心愿，然后一辈子长相厮守，白头偕老？“最后我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句，这也太俗了吧，怎么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呢?

“没有。在那里，她为我画了一幅素描画，我为她写了一首诗。”

“可以把你写的诗朗诵一下吗？”，我很好奇文哥在那时为他心爱的姑娘写的什么诗。

“我忘了。”文哥悠悠地说。

忘了，怎么可能？不过是不愿意读给其他人听得借口吧。就像是这首诗歌只为她一个人写的一样。

“那个时候，我们决定，一定要一起走遍全世界，去我们想去的每一个地方，在每一个地方，我为她写一首诗歌，她为我画一幅画”，哎呀，妈呀，现在想想他说的那些话，简直能把人酸死。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安静地听着，仿佛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真实地演绎了一遍。我们每个人都无法去很容易的碰触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也不能在别人打开内心的时候去撒一把盐。

文哥说到这里，嘴角满的地都是幸福，像是吃了蜂蜜满嘴溢出来一样。

我知道这样问可能有些不妥，但是我还是问了：“那她现在呢？”

“出国了！”文哥把烟掐灭，又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两下，像是踩掉那段感情一样，也许只是说怕引起火灾。

文哥没有继续往下说，我也没有继续往下问。

但这件事情让我重新认识了文哥，这个“卖猪肉”的男孩骨子里是个用情如极深的人，隐隐地觉得他爱得很辛苦，像是大山一样的沉重吧！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城堡，在这座城堡里，有鲜花，有树木，有鼓楼，有街道，也有闹市，还有一位美丽的姑娘。我们从来都不会轻易向别人提起，但她确实真实存在过。

几个月后，我问文哥借一本王小波的书，书中夹着一张纸，是文哥写的，题目为《因为爱过姑娘》。

因为爱过姑娘

所以走遍四方

因为爱过姑娘

所以心胸宽广

因为爱过姑娘

即便年少，不再轻狂

因为爱过姑娘

所以将你放在心房

谨记柳依依

二零一二年十月八日

那个姑娘应该叫柳依依吧，画画不错，长相也应该是甜美的。这是我知道的关于文哥故事的全部内容。

直到有一天，文哥那天从漠河回来，为他接风洗尘。找了个馆子，点了一个菜，就开始一直喝，平时文哥是比我能喝的。也是有些冷，我们就喝了点白的，全是半斤装的，几样下来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了，然后，文哥就开始说些胡话了。

他满脸通红，举着酒瓶子当当地敲着桌子。我当时，真怕这小子，顺手就把瓶子扔到我头上。

“文哥，你醉了，把瓶子放下，把瓶子放下，咱们唠会就回去了。”我把他手中的瓶子赶紧的抢了过来，放在了我这边。

“我没醉，这点酒，我就醉了吗？上次在蒙古包喝的那种奶酒，比这度数高多了，我都没有喝醉，这才哪到哪啊？一天到晚的，别给我俩墨迹哈”文哥的东北话，说的也很溜了。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想和你聊聊漠河的北极光嘛。你到那里看着北极光了吗？”我赶紧把话题支开。

“那能看不到吗？你也不看看哥哥干嘛去了”说着从旅行包里掏出相机给我看，“你等一下啊，我给你找，让你小子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北极光，让你看看哥哥的拍照技术咋样…….”说着说着，忽然不说了，眼泪顺着脸颊刷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我没吱声，凑上去，文哥捧着相机，呆呆地看着一个女生的相片，泪流满面。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女孩就是柳依依了。

“她叫柳依依吧？”我看着相机里的这个女孩问。“你怎么知道的？”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你借给我的那本书里有一张纸，纸上写的，还有一首诗。”我告诉他。女孩长得很清秀，可能是学艺术的原因，身上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她出国了，把你抛弃了呗？才让你这么伤心？”我问他。

“我真希望她出国了，她要是真的出国了就他妈的好了，草！”文哥眼睛通红。

我一下子蒙了：“到底是出国了还是没有出国？”

“她死了”,文哥捂住脸，胳膊支在桌子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没有出声，但我却觉得我听到了声音，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声音，穿破苍穹，在整个山谷里回荡。

大约过了两分钟，文哥缓缓地把手挪开，高考那年，我们都很努力，我们想报考同一所大学，拼了命的学啊，结果在高考的前一个星期，她在家里无意中翻到了父母给她整好的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入取通知书，她当时就蒙了，她不知道怎么办，她不想出国。拿着那份通知书就想来找我，结果在过马路的时候，因为太着急，被车给撞了。当场就死了。说完这句话，文哥把杯里的白酒一口就干了。

瞬间我就明白了。

后来我找了两个人把文哥抬回寝室。再后来，文哥还是到处跑，他说趁这两年把中国走遍，毕了业再去国外溜达溜达。但不变的是，他背着背包，拿着相机，傻大缺的朝着你笑的模样。

我时常会想起文哥写的那首诗《因为爱过姑娘》，也时常会想起他喝的痛苦流涕的模样。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城堡，这个城堡里，有鲜花，有树木，有鼓楼，有街道，也有闹市，还有一个美丽的姑娘。我们从来都不会向别人轻易提起，但她确实真实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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