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饼

烧饼姓杨，他和德云社那个烧饼没有任何关系。这个杨烧饼上小学的时候，德云社那个烧饼还没有出生了。之所以被称为烧饼是因为他的早餐常常是一个烧饼，那个时候卖一毛钱一个。他早上走进教室的时候手里常常拿着一个快吃完的烧饼。人人都叫他烧饼，连老师也常常喊他烧饼，以至于他的大名都被人忘了。

烧饼是全校著名的学渣。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每年都要留一级。到四年级的时候，他比同班同学大四岁，高出一头。他长了一张包公脸，总留着很短的头发，像个小和尚一样。烧饼能让人一眼就忘不掉的是他洁白整齐的牙齿。烧饼很爱笑，一笑就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这不仅是因为牙齿好的人都爱笑，那个年代有这样的牙齿是非常值得骄傲的。

四年级的时候，各个学校都在搞一个"学习雷锋，互相帮助"的活动，学习好的要和学习差的配对，形成一帮一小组。于是学霸和学渣分到了一个小组。这个学霸就是我。从上学以来，我次次考试100分，年年班级第一名。我的主要任务是监督烧饼背课文，帮助他完成作业。烧饼是真笨，一首唐诗我读了几遍就能背下来，他几十遍也背不下来，而且还常常念错。几个生字我很快就能写完，而他要写老半天，还会错误百出。一次我偶然看到他画的关羽，才对他刮目相看。他画的非常好，尤其是一些细节，武器，盔甲，战袍。他很爱画这些古装人物。他的课本上到处有他的作品，想必都是上课的时候画的。

有一天放学，他说让我看一件东西，神秘兮兮的拉着我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看看四下无人，他小心翼翼的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支火柴枪。60后和70后应该都知道这种神器，又叫链条枪。先用粗铁丝折成一个手枪的样子，若干自行车链扣的一个孔套在铁丝枪管上，另一个孔是枪膛。枪膛的最前端打入一个螺帽，螺帽中心有一个小孔，刚好可以让一根火柴棍插进去。整个自行车链扣和枪身都用橡皮筋固定在一起。另外还有一个前端磨尖的粗铁丝作为枪栓，靠橡皮筋的张力击发。在枪膛里填入火柴头上刮下来的火药，在最前面的螺帽里插入一根火柴棍儿。扣动扳机，枪栓击打火药，一声巨响，火柴棍射出，可以扎在一棵小树上。这种火柴枪在家里和学校里面是严厉禁止的，但又是很多男孩子梦寐以求的玩具。没想到烧饼的一双巧手，居然能做出这么完美的一支枪。此后常常和烧饼偷偷的玩枪。

几十年之后我才知道有一种孩子有阅读障碍，他们对文字的理解能力很差，读字和认字都很困难，但是他们智商并不低，有些还非常聪明，甚至在某些方面很有天赋。遗憾的是，这种阅读障碍表现出来就是在学校的学习成绩很差，所以理所当然的被人们当作笨孩子。烧饼很有可能就是这种有阅读障碍的孩子。他画的古装人物，他做手枪表现出来的聪明是很多同龄人难以企及的。

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烧饼没有什么进步，我倒是跟着他玩火柴枪，爬到树上掏鸟蛋，用弹弓打鸟，钻到房檐下面打蝙蝠，玩的是不亦乐乎，和烧饼成了好朋友。所幸的是，我依然保持着学霸的地位，所以干了这么多"坏事"，父母并没有察觉。

过了寒假就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耳边又响起了赵老师那富有磁性的声音，"春天到了，又是动物交配的季节"。城市的外面有一条臭水沟，是以前的护城河。臭水沟是蚊子滋生的地方，有蚊子就有蜻蜓。每年春天都有大量的蜻蜓在这里交配产卵。烧饼带我去捉蜻蜓，让我又一次开了眼界，没想到还有这种捉蜻蜓的方法。到了地方先用衣服扑，抓一只母蜻蜓。然后把母蜻蜓拴在一根线上放飞。母蜻蜓飞来飞去，不一会儿就有一只饥渴的公蜻蜓扑了上来，当两只蜻蜓难解难分的时候，收线。放飞母蜻蜓和收线还是有一定技巧的。要尽可能让母蜻蜓处于一种自然状态，收线的时机也很重要，过早或过晚的话，都会竹蓝打水一场空。烧饼掌握的很好，一下午能抓好多，我跟着他学了好久，还是远远达不到他的水平。

四年级结束了，烧饼没有升学上五年级，他退学去南方打工了。从此再也没有他的音信。分别的时候，他送了我一大袋杏核。当年男孩子们常用杏核玩一个游戏。两个人玩，每人出两个，赢者拿走所有的杏核。这一大袋都是烧饼赢的。我送给他一本连环画"桃园结义"。

几十年过去了，不知道烧饼在什么地方，他应该已经是人夫，人父，甚至已经有孙子绕膝。以他的聪明一定过着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