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校区明辨楼东首有一棵桑树,树很高很大,是校区改建时留下的老树。起先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树,有一天路过树下,发现有几颗桑葚落下来,才知道这是棵桑树。树虽大,果实却很瘦小,不像现在市面上卖的桑葚那么硕大黑亮饱满,而是干巴巴的,顶大的也就花生米大小,颜色也只是红里发紫,偶尔有一两个表面泛出点黑色。
这玩意儿能吃么?那天忍不住捡起一颗,吹了吹土放进嘴里。噫!酸甜,还是从前的老味儿。
昨天路过,树下落了一层桑葚,星星点点的,有的在草丛中,有的在泥土里,有的在干净的路面上。弯腰捡了一把拿到办公室,用水冲了冲,分给同事们尝尝。每人一颗两颗,也就尝个味儿。敢尝的都是四五十岁的这代人,小时候都吃过。这一尝尝出了许多回忆。
人的记忆真是很奇怪的东西,这就好像一个很深很深的水潭,你所经历过的事情好比水潭下五彩斑斓的石子,时间就是栓着这些石子的彩色丝线,一串串的连着。这些石子平时安静地沉在水底,谁也想不起来它们。说不定哪会儿,不经意地扯到了哪根丝线,那头的石子就跟着噗噜噗噜冒出来。
这个下午,几颗桑葚拉动了大家记忆水潭中的丝线,水潭下的石子纷纷被扯了出来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光腚小孩,整天野在外面,除了玩就是找吃的。一位老哥想起小时候爬到树上摘桑葚,一个伙伴从高高的树枝上掉下来,摔得闭过气去,好半天才活过来。有人想起去生产队的瓜田里偷瓜,被看瓜老头捉住拴在瓜棚里,一边吓唬叫大人来认领,一边摘了瓜管够。太阳落山,并没有被通知大人,一人抱着一个瓜回家。听到这里,心中很是温暖。有人想起打槐花充饥。每年春天槐花一开香气诱人,能爬树的爬树,不能爬树的也有办法。把竹竿的一头劈开,用一根短短的小棒撑出一个V形,夹住一个树枝,一拧,一大串。撸下来捂进嘴里,满口生香。
除了桑葚、槐花、瓜果这些东西,野地里、沟渠边,凡是不苦不辣的,什么都吃。
楮桃子,一种叫楮桃棵子上结的果实。楮桃棵子是一种带毛的花叶子的灌木,果实熟了通红,大个儿葡萄这么大小,看起来一包刺儿,其实很软,甜甜的很好吃。每次吃完就像嘴里淌了血。
苘簸箩,苘的果实。苘是一种类似于麻的植物,茎秆沤烂了可以把皮剥下来做绳子。苘的果实没什么用,却很好看也很好吃。小小的黄花开过,一个个小小的苘簸箩像个小花篓子一样,圆圆的挑在枝尖,在还没有成熟的时候,掐掉外面的绿色皱皮,里面一包洁白如玉的颗粒抱成团,清香味儿。
还有一种野生的植物,沟渠边到处都是,谁也想不起名字,说起来却都知道是什么。它的果实成熟后是黄豆粒大小的黑色浆果,酸酸甜甜的很好吃。每次找到一簇都会吃个够,吃得嘴唇舌头牙都给染黑了,像中了毒一样。大家怀疑现在的蓝莓就是用那种野生果子培植出来的。
还有什么?太多了。马泡,茅根,嫩嫩的蒲棒……
每一颗石子都在安静地等待一个拉线的契机才能冒出来。
等着等着,一个时代走远了。等到再也没有人能想起的时候,就像许多个时代一样,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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