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近日读到徐晓在《半生为人》中写她的朋友一凡,她为不能理解她的挚友一凡痛苦,她为达不到一凡同样的人格高度而痛苦,她同许多朋友一般,被一凡熏陶教化,却终是抛下一凡,抛下抱着理想主义的一凡,涌入这喧嚣凡世,成了俗人。 她写的如此生动,我仿佛看到她因痛苦扭曲的面容和因无能无力而绞痛的心脏。
"如今的年轻人到了中年将无从体验这种失落的痛苦,因为那个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我们所了解和生活过的那个时代已经不复存在了。即使他们仍然可以阅读我们读过的书,仍然可以像我们当年那样彻夜畅想,但是他们思维和感受的方式已经不同了。孙子无法理解祖辈,儿女无法理解父母,就像我无法完整地理解一凡。他们不了解,甚至也不愿意了解充满着神秘与眼泪的理想主义。这种理想主义已经逝去了。对我们这代人来说,那或许是一抹残阳,或许是一缕阴影,但对于今后的年轻人来说,那是一种无从想象的存在。在他们的身上,构成遗传染色体已经变异了,无法理解不是他们的错误。"
我怀着极大好奇心查询得知,理想主义者指有信仰有追求的人。她的朋友一凡,是一位思想与灵魂都十分洁净之人,抱着极高度信仰的理想主义者,乃至一凡后来开了一家公司,只为读书卖书不为权不为财,而无数利益贪婪者看中这点,从一凡身上榨取利益,徐晓痛恨无极,痛恨那些人,痛恨那家将一凡置之死地的公司,也痛恨自己没有在那些肮脏俗世中护好一凡。 我想在她心中,一凡应是被保护起来不沾得凡间俗尘,他就应当是活在信仰中有情有义自由的灵魂,世俗的利益阴谋算计都是对他枷锁与囚禁。
余光中先生说的"理想主义者"与徐晓说的"充满眼泪与神秘的理想主义"我并不能十分理解,我只了解了字面意思。但我确实能感受到那种追求信仰并贯彻终生的精神在逐渐丧失,流落到我们身上就只剩寥寥星星之火。
这种理想的信念一定是从小植入、根深蒂固的观念,过去的一凡们,理想主义者们读的书籍史记我们也有,我们有的更多更全更便捷,可是我们却少了那种投注其中的纯粹与读书时那种求知若渴以及在这种情况下被熏陶而成的高尚人格与信仰了。
我并不是认为人要能成理想主义者才是至善至好,完全的理想主义者也有其弊端,而人活在浮尘间,不沾烟火是不可能的,只是感慨这世间少了之前的信仰与纯粹。
而在我们这一代去提“为理想而献身”也会显得极为可笑,这个时代衣食无忧,和平安定,哪里有你的就义精神的用武之地,大抵只会被说成是“想红想疯了。”到了我们这一代,时代不同年代不同环境不同,主流思想观念已经完全改变了。
物种的变化有方向性,人以世上最聪明的物种命名,自然人类社会也在有方向的高速演化,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演化带来了生活质量的提高,我们征服了自然,征服了地球,但我们是不是连人类的激情与信仰也征服了,而这种演变究竟是不是真的进步我也没有资格去下定论。
我作为一个享受着和平与繁荣的世纪中降生的普通人,我享受着社会与时代带给我的安稳,我的年轻与肤浅使我无从比较。但在我短短的二十年间,我看着这个社会在越变越繁荣,带来了许多幼时无法想象的乐趣与广阔,可若夜深人静独自一人脱离这个社会,会觉得很空虚很空虚。
就像是我本来的消遣只有手中这本书,我正愉悦享受着,但突然手里抱着许多之前没想过的新奇东西,为了拿更多的新东西,我丢掉了手中的书。折腾累了这些新鲜东西,再回头去找那本书发现已经再也看不下去一词一句了,这样多可悲。我们拥有了很多,但好像失去了更多。
想起阮义忠说的一句话:那些时代的人、事、物、乡意不停的变迁,会伴随着变迁带来的"失落感",一种对不可避免、消逝感伤的心理,因为人们很快会对"进步"感到厌倦。时代在繁荣中陨落,在陨落中涅槃,不止不休,其中藏着多少叹息与呐喊,又藏着多少想念与过往。区区我们,只是这个人类史中的一瞥存在,过完了也就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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