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辉:幸会!那你能用一句话解释一下,什么是禅吗?
慈天元:佛教不讲有神无神,佛教讲缘起性空。禅的本意用三个字可以概括:思维修。缘起性空是理,依理作意是修。
禅是禅那的简称,源于音译。
新辉:佛教讲,对于开悟的人来说,万物一理,所有正确的教义和思想讲的都是一个道理。
慈天元:开悟,要看围绕什么事件,一事有一事之悟,万事有相通之理,悟到缘起性空,这是得了通理,但不能替代后得智,所以有万行门中不舍一法的教诫。
面向事件理清思路,调整行为,就是悟后起修。所以禅不等于盘腿打坐,当然打坐的时候坐不住,在这件事情上,也是没有通关的。理无碍,事无碍,理事无碍,事事无碍,才是觉行圆满。但菩提生于烦恼,起步须经磨历。盘腿也是一种磨历,磨通的人会不想下座。
无事于心,无心于事,是修止,知止而后有定。
随缘不变,不变随缘,是修观,通观能证自在。
泰丘先生:顿悟是以智性积累为基础,智性是人身精气神与智慧学识的结合,这需要先修养出根基,修养到智性积累充足了,碰到合适的机缘一下子就把智慧打开了。
佛家开悟了是不着相,不着文字相。
道家开悟了是无为心,不执着死理。
其实都是相通的。
儒学入世为主,没有专门说明开悟的学术理论,大学开篇到知所先后则近道矣这段话其实就是开悟的境界,而且比佛道的开悟还高明和实用,因为佛道的开悟都是小我为主。
但是儒学在身心蓄养方面有缺失,所以儒道双修还是非常对的。当然儒释道三家都能贯通会更好。
朱熹是学识渊博,有聪慧而无大智,所以才乱解儒学,也是因为没开悟。
慈天元:不能说佛道的开悟,都是小我为主。真正的开悟,并不是脑瓜一热,得了个什么宝贝,而是见到那个本来的东西…
儒学以入世为主,其实不需要悟境很深。
禅宗讲,心、佛众生三无差别,这在见地上,是到位的,但是这句话和行愿关系不大。佛家的行愿,也是很圆满的,而且不着于教相。
儒家从孔子开始强调的都不是顿悟,而是中规中矩,以图下学上达。这其实是一个比较稳妥的路径。但也因为四平八稳,少了一些险峻的风格。
所以儒家学说用于守成,基本上问题不大。但是开拓性从来都是个问题。基本上不受外界刺激的话,儒家是不懂得主动开新的。
孔子本人强调述而不作,很坦然的说,自己没有什么原创的东西,就是告诉你他了解些什么,认同些什么,这就是孔子学说的核心。 儒家学说并不看重创新,而且创新的东西,也未必一定有生命力。但是不创新,在某些时代,会跟不上形势。
创新其实并不难,在既有要素的基础上,进行结构重组,想不创新都难。这里面有个关键,就是看你对既有要素的熟识程度。
黄帝内经的核心内容,和易经一脉相承,但和周易的关系,说实话不大。中医在古代,其实是道医,是修行的副产品。
泰丘:开悟顿悟都是佛教传过来的说法,但确实可以作为修行的层次验证,而且佛门有非常严格的印证要求,所以才会受人重视,但这仍只是入门级的,见悟了才能起修,佛家到阿罗汉还是自了,释迦佛最开始就是教导出世,道家一直隐修,道门师傅也是先开悟了才传道法。只要存出世和隐修的心,开悟都是以自了为基础,佛教小乘弄不过道家,所以就兴大乘通儒学,没有中国文化就没有佛教大乘的土壤,所以原初的佛道都是修个人成就,修个人成就都是小我。
慈天元:这对佛、道两家是真有误解。原始道家,入世和出世是两便的。并不特别强调入世或者出世。
通常讲,儒家入世,佛、道出世,这是自汉代以来形成的一种时局。
官学偏爱儒家,你就是想入世,也要等待恰当的时机,这就像上人家做客,主人不欢迎你,你硬要去,一则失礼,二则不智。
至于儒家为什么受旧时官学偏宠?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是儒家偏好官场功名,则是不争之实。
其实人生是不是只有当官出仕,才能体现价值?是值得反思的。尤其是当代,更值得反思!
看道家一定不要只看《老子》,老庄一脉只是道家偏于出世的角度,而且老子出世,也是情非得已,周王氏发生变故,政治势力的绞杀,逼着人站队,他原先是站在王子朝一边的,王子潮被删除,他的最优选也就是没身而已。就算从儒家的角度来讲,这也是各为其主的体现,当然只是没有以死效忠而已。大家一般不强调以死效忠,因为他们有更崇高的使命。相比于表面上的荣誉,有些时候和光同尘,更合于道。
司马迁强调道家之学盖出于史官,史官两个字不是随便说的…即便道学没落,道家依然为中国史,保留了丰富的资料,这是所谓的出世,无从解释的。
至于佛家,没有深入进去,不可能真正了解。
另外虚云法脉的传人都知道:周恩来是虚云老和尚的授法弟子。当然这个事儿,过去宣传的不多,因为信佛和信共产主义,按照形式逻辑的要求,两件事不合槽。而毛泽东也对佛教很了解,他虽然不信佛,但他带出来的兵,被信教群众称为“菩萨兵”!
所以看佛、道两家,不要着于教相,道家本来就不是宗教,而是官学的核心部分。所以千古以降,有内用黄老、外示汝术的说法。
释迦牟尼佛本人偏于出世,那也是他的时代因缘,他虽然贵为王子,但他的国家在当时来讲是比较弱小的,就算是想当一个好国王,小国在夹缝中生存,处境也自然是捉襟见肘,反而不如在文化领域,去开创一片新的天地。
在种姓制度森严的古印度,能鲜明的提出平等观,其实这是一种超时空博弈。时间会抹平一切空间差异,因为空间始终处在动态变化中,这就是诸行无常。历史上的国家,能够延续至今的,屈指可数。就拿文明基本没有中断的中国来讲,实际也经历了许多朝代。这里的荒唐事儿,扳着指头数不完。
佛说诸行无常。行蕴,即时间,行阴即光阴。光阴如箭,它能把万事万物都穿在一条线上,这条线有三个刻度: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一时,那个因果链,是不易逆转的。不过佛教讲时间,有一个概念,叫时轮,时间虽然可以连成一条线,但这条线会有曲率,曲率周合,就有了时轮。在时轮上看万事万物,和在太极图上看万事万物,道理一致。历史上发生的事情,还会发生,历史上消灭的事物,还会消灭。当然形式上会有变化(无常),但究竟本际,不生不灭(无生)。
佛教的平等观,也绝非一句出世所能简单概括。
泰丘先生:宗教在中国的历史宿命也就是封建两千多年。华夏的圣王之学回归了,天下的宗教都会变成民族学科,天下是必然要归于大一统的。
儒家救世治国,平天下是为官之学,尚书大学是三皇治世圣人之学的部分官学,孔夫子没有在官学的经历,要不然就不会多次请教老子,官学是大易为主的体系之学,都知道易为群经之首,具体到治世大用却没有人懂了,所以格物致知到现在都没有人弄明白真义,八目注解不全,儒学是偏科了,我再说一个被忽略的话题,诸葛亮的八阵图现在很少有人懂了,如果现代军事能把黄帝八阵法结合上,我们现在就可以轻松横扫全世界。
从春秋以后华夏的正学就衰落了,春秋战国的诸子百家的根都是都出自周王室的官学,台湾讲易经的曾先生大概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提出了我们要做天下共主。共主之后是什么样,对易数精通的可以自己推一推。
慈天元:这段话,倒是有看头。并且很清楚老子是官学的管理者和继承人。我一再强调,道家之学并不是创自于老子,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道家代表了上古官学的传承和延续,当然在传承的过程,流落于民间,也染上了不少民间习气,这就不能一概而论了。
官学以大易为主体,这是真知灼见,但大易不等于周易。
周易是古周山易的简化本,孔子从学于老子,了解了简化本之外的一些内容,这才有附翼于经,且“述而不作”的举措。述而不作,是他多少还心存良知,不说是自己的创见,但也不说是哪来的…
学佛要有真智慧,不然会学出佛障。六度以般若为归,般若是佛智,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小聪明。释迦牟尼佛传法,讲“六和敬”,六和敬用于入世,是非常妥当的团队行为准则。
其中“利和同均”,可以看成是朴素的共产主义思想。
利和同均,明显是反对社会两极分化。当然佛教在流变过程中,也存在很多弊端,但是任何宗教、任何组织,也都存在这个问题。这个是社会系统熵的积累过程,基本上不可逆,所以佛说成住坏空,说诸法灭尽…他本人是很开通的。
佛教能不能传世,纯粹是时缘,取决于众生共业,不取决于大和尚们的良好愿望。究竟而言,法不可灭,可灭的是教相而已,见诸相非相,则法住法位,无所从来,亦无所去。
文化对社会的导向作用,并不完全依赖于官方的价值标签。这就是佛、道两家千古以来的实践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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