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恸的凿墙声

最近听到装修施工的声音会异常兴奋，总幻想着走到哪家刚好需要贷款，跟米戈这个这么好这么善良这么善解人意这么知书达礼的姑娘合作，肯定会非常开心的。

然并卵，并没有什么人鸟。不过这无法阻止米戈前进的脚步，毕竟铜墙铁壁这么厚的脸皮也不是几口口水能够溶化的。即使中国人口这么多，一人一口口水就能把人淹死的程度，米戈也只能在口水湖里翻滚。

远远走在路上，就听见一幢房子里传出来沉闷的凿墙声，像是要把这房子都给拆了。

米戈冒着生命危险进了屋子，也许进去就会被砖块瓦砾击中脑袋、胸口，米戈如是想。

屋子里有个人在奋力挥着大锤子，把墙面凿出了一个大洞。凿墙的声音很响，足以掩盖脚步声，米戈静静地站在那个人左后方80公分处。

等到那个人喘息的期间，米戈动了动喉咙，礼貌地开口推销存款。

那人回过头来，是一位60岁往上的大爷，牙齿已有几颗脱落。大爷说，哪有什么钱，用都不够，钱有的存那都是好事。

怎么会？现在到处都在搞建房搞装修，只要愿意干，天天都有的干。小工钱一天两三百块钱，基本是现结，不会欠太久。一个月少说拿个四五千轻轻松松，虽然活儿并不轻松，都是力气活。一个60岁往上的老人家，哪能花的完？老两口一起花，也有不少结余的啊。

大爷说，我的故事都能出书了，且听我说：

大爷家有俩儿子，大儿子俩娃，二儿子俩娃。大儿子有两个儿子，但这两个儿子的妈不是同一个。

大孙子阿北今年14岁，上初中。在阿北6岁的时候，就和阿北爸爸扯了离婚证，丢下了阿北，带走了家里一些值钱的东西。

小孙子阿南，今年5岁，是阿北爸爸6年前娶的第二任妻子生的儿子，在上幼儿园。然而离婚像是会传染一样，阿南的妈妈也抛下了阿南，骗走了家里所剩不多的钱、顺走了嫁妆。

阿南的爸爸不务正业，两个娃嗷嗷待哺，却成天待在家里坐吃等死，让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大爷出门挣钱。

大爷挣的钱得供自己、老婆、儿子、两个孙子吃饭，两个孙子还得上学，幼儿园一个学期学费得三四千。

更恨铁不成钢的是，大爷这辈子都没问别人借过钱，儿子却在银行贷了3万块钱，去年利息支出四千多。对于年轻人来说，三万块钱也就是少点儿买买买的事情，挤挤就出来了。但是对于大爷来说，是致命的负担。

大爷羡慕村子里的老头老太太，他今年76岁了，同龄的老人们，总吃完饭，去村里的祠堂打打麻将搓搓白搭，享享清福，颐养天年。

但他不能，只要他丢下锤子，他家就吃不起饭，俩娃就上不起学。他只能拼命榨干自己最后一滴血，拉扯孙子长大。

他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不孝子，碰到这样的两个儿媳妇。

他想过，要不然就这样算了，死了一了百了，不用那么痛苦地挣扎。真的好累，真的好绝望。

生活的苦滋味还会继续蔓延，米戈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些苦日子都会过去的这种屁话实在憋不出来，只能一再认可他的辛勤，同情他的遭遇。

临走前，大爷说，你们做业务的也很辛苦啊，要是我有钱就能支持你了。

一个老人挥舞着笨重的铁锤，把全身的力量通过手柄传送到铁锤，狠狠地砸在墙面上。没两下，劲儿就小了，手杵着铁锤深深喘口气。

米戈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来，背后又传来沉闷的凿墙声，一声一声，狠狠地击在胸口。

PS：我没有过被生活逼得毫无退路的时候，也没有因为没钱而太过烦恼，我无法感同身受。
希望他这辈子受的苦，能够在下辈子享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