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微信读书平台领了一本比尔·波特的《禅的行囊》。在此之前,我对“禅”一无所知,直觉上认为“禅”是很深奥、玄乎的,担心自己会读不懂。显然我多虑了,这本《禅的行囊》实际上更像是关于禅宗的调查笔记或者一本游记,这是一次轻松、愉快的阅读,更难得的是,这还是一次令人难忘的学习体验。
比尔,这个可爱的美国老头,于2006年春,从北京出发,由北向南,五台山、太原、洛阳、合肥、武昌……一直到广州、香港,历时近两个月,一路寻访禅宗六位祖师的道场。整本书不仅脉络清晰地讲述了禅宗从传入中国到发扬光大的历程,在中国本土的传承和断裂,更生动而真实地表达了关于社会、信仰、文化的现状思考。
作为一个寻访者,除了引用大量史实资料,记录和寺庙住持、院监交谈之外,他还讲了许多沿途见闻,地理风貌,风土人情;和司机、按摩技师、茶叶店老板等等这样一些小人物的交谈和交往,萍水相逢的故事充满人情味;走在路上遭遇各种波折时,他调侃、自嘲的语气很是幽默。是的,整本书都很生动、有趣。
而在生动有趣之外,他在讲述禅宗的文化内涵时,不乏引经据典,对中国文化、尤其是古诗词、道家、儒家文化的了解和思考让我这个中国人深感惭愧。
身为中国人,对“禅”这个重要的中国文化元素的最初了解,竟然来自一个外国人。不过,这个外国人早在上世纪70年代初就中断博士学业,跑到台湾的寺庙里过起了暮鼓晨钟的生活。一日三餐素食,一个房间,一张床,一顶蚊帐,没有钞票。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年。
人类对于精神世界的探索,对自我存在意义的思考,是不分民族和种族的。我不禁想起《刀锋》的主人公拉里,也曾先后造访印度、中国,试图从东方智慧中寻求答案。毫无疑问,比尔已经深刻领会“禅”的要义,并能从中获益。
《禅的行囊》全书一共十六章,每个章节名都是一句禅训:不立文字,不见如来,无山,无家,无始,无相,无心,不作、不食,无镜亦无尘,不得闲,不见桃源,不辨东西,不分南北,不死,无终,不归路。
一念放下,万般自在——读《禅的行囊》我第一次知道“般若波罗蜜多”的涵义:
般若,指的是“超越知识的”,没有被知识或者分别心所污染的本心般若的意思是“智慧”。再加上“波罗蜜多”,意思就变成“无上的智慧”或者“完美的智慧”。获得这种智慧能令人看见事物的本来面目,看见自我的存在原是空,是心中生起的幻境。
我也第一次听到贯穿灵魂深处的钟声:
在现代以前,人们借钟声抵达那些杳不可见、只能以声音沟通的世界,因为钟声远比人类的任何语言更为纯净、悠扬。
在此之前,我对钟声一无所知,对“暮鼓晨钟”也完全不理解,印象中只有《夜泊枫桥》的那句“夜半钟声到客船”,此刻,再去体会这首诗,不得不感慨钟声之悠远、激荡,仿佛与钟声有了共鸣。
当人们想到禅,通常会想到那些外在的特征:不知所云的谈话,出人意表的行为,或者极简主义的艺术形式。但这只是从表面看禅。如果深入其中,从心灵中去看,禅其实是一种生活方式。禅的要义在于将修行与生活融会贯通。
看到这里我不禁苦笑,之前我对“禅”的认识确实如此啊!甚至,现在很热门的“禅修”也未必是真的触及到禅的要义。有朋友去参加寺院的禅修,想要净心、明志,放下执念,得到解脱,实际上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禅的要义在于将修行与生活融会贯通,所谓禅修,不是在禅堂坐香、跑香,不是与世隔绝、斩断尘缘,而是把生活里的每件事都作为修行,不惊不惧,不喜不怒,从容淡定。
在书的最后,比尔讲述了他去台湾的前一天,在公园里遇到流浪汉的故事。流浪汉对他说:“如果你找到自己的‘猴人’,别再犯和我同样的错误。”那半年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成了流浪汉一生难以释怀的遗憾。很多时候,改变我们命运的只是一个来不及深思熟虑的决定。转念再想,如果流浪汉没有遇到战友,只能留在那片热带丛林,和“猴人”一起生活在树上,他就真的能快乐到老吗?
我们每个人都从自己生命的起点一路跋涉而来,途中难免患得患失,背上的行囊也一日重似一日,令我们无法看清前面的方向。在这场漫长的旅行之中,有些包袱一念之间便可放下,有些则或许背负经年,更有些竟至令人终其一生无法割舍。但所有这些,都不过是我们自己捏造出来的幻象罢了。
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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