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用多姿多彩来形容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距离现在年岁久远,很多童年中出现的人大都已然忘却,重返家乡的时候才发现,无法忘却的是童年中与小伙伴们自己开辟的一块块自留地——那些从不允许大人或者非圈内的孩子触碰的游戏场所。
晒台
陪伴我最久,让我的胆量成长最为迅速的一个地方是我老家的晒台。
八几年的时候家里跟村子其他人家比,还比较殷实,又因奶奶思想前卫,做事趋于完美主义,所以不允许我家晒东西放在人人都能踩着走的屋前大场上,尽管大场是水泥铺就,她仍认为过于脏,晒的粮食终究要进口,晒粮食的地方必须干净,于是在奶奶的指挥下,在全家人勤奋劳动了一个周以后,一个晒台建好了。
我家的晒台是用红砖砌成的,足足二十平方米,高二米的的正方形立体小屋,下面的空间隔成两间,做成了猪圈的窝,里面放上稻草,是家里四五头肥猪休憩的最佳场所。上面用水泥抹平,用来做晒场,因质量很好,这个晒台保留至今。
我和两个妹妹、左邻右舍的小伙伴最喜欢这个晒台的原因,是因为它对于我们来讲,真的很高,上去的时候,下面垫三四口红砖才能上去一半,然后就站在晒台与猪圈外围结合的地方,双手撑在晒台边缘,拼命向上一纵,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吊着,又拼命把一条腿翘上去,借助已经上去那条腿的力量,把上半身、屁股、另一条腿一点点挪上去,吃力的很。上晒台,个子高的很顺利,一个助跑,上了衔接点,然后纵身一跃就上去了。个子小的,每上去一次都至少要两三分钟,无异于一场角力角逐,我们胜利了就上去,晒台胜利了我们就再来。儿时的我们是不允许晒台胜利的,所以我们会屡败屡战,实在不行就央求高个子在上面拉一把,或者在背后扶一把。
上了晒台就开始了跳远比赛。一次次从两米高的晒台蹦下去,或远或近都会让有胆量下去的我们高兴得手舞足蹈,偶尔也有胆量小的时候不敢跳,我们就会在下面弄点干的稻草,给自己心理抚慰,让自己感觉跳在草地上。这跳远比赛我们大多在晴天进行,而且乐此不疲,一个刚跳下去,另一个已经迫不及待了,于是经常能看见一群等着爬上去,一个等着跳下来,一个正迅速地朝衔接处跑来。
我们就这样爬着爬着发现自己比晒台还高了,不用纵身,只需一条腿上去就能轻而易举爬上去了。就这样跳着跳着发现自己已经不怕这晒台的高度了,甚至不用跳,背对空地,两手一撑就下去了。
渐渐地,我们都长大了,个子长高了,再也不好意思从上面跳下去了,觉得那是幼稚之极的一种游戏。偶有比我们小的孩子跳下来,我们连叫好声也懒得喊了。
窑洞
我老家房屋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窑洞,左边一个确切的说是圆形枯井,外面朝路的一边被大人打通了,我们就从那小门进去,然后通过墙壁上裸露的大小不一的石头逐步攀爬上去,枯井沿边是一颗歪脖子枸叶树,我们能露出头在井边的时候便一下子揪住树干,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向上用腿盘住并骑上树干,慢慢站起来。
对于我们,只要能一气呵成不停歇地爬上去站在井边的菜地里就算是伟大的胜利者了。我们通常在周末的早晨或者夏天的午后进行爬窑洞比赛。我们有一个最喜欢的大人,就是我幺姑,她通常会为我们这群小屁孩当裁判并乐意看我们攀爬的过程。
我们通常两人一组,因为窑洞的小门只能容两个小孩同时进出。只要幺姑一声令下,比赛的两个就会立刻见不到影子,再看的时候快的已经到了窑洞壁上,慢的也开始在找容易攀援的石头,在外面的加油声中,不到一分钟,快的已经上到了菜地上大声叫着:赢了!赢了!
房屋右侧的窑洞很深,是抗战时期的小型防空洞,不打仗了,大人就用它来存储粮食,后来村民自己盖房的时候选择在家里的一个房间挖地洞,然后上面盖上木板,一般用来储存红薯,也叫红薯洞,但通常还会储存粮食、萝卜等剩余食品。理所当然的这个窑洞就成了我们孩子的天堂,它冬暖夏凉。
我们爱它自然不是因为它冬暖夏凉,我们喜欢在里面玩“过家家”。一群孩子,按照男女分类。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儿子女儿,用黑白配的方式不需要动脑筋,一分钟就能划分好角色。
分工后的场面通常是这样:爷爷奶奶负责坐着享福,一个孙子捶背,一个孙子在旁边摇着从家里悄悄带出来的蒲扇,时而还会吩咐孙子们为他们倒茶,装一锅烟;爸爸妈妈负责出去采摘果蔬、收集粮食、柴火,然后回到窑洞自觉烧火做饭。儿子女儿就负责照顾好自己的爷爷奶奶,包他们满意就行。
最有趣的莫过于分房间:这个窑洞一共三间。外面是大的客厅,里面两个小房间,通常一个爷爷奶奶住,一个爸爸妈妈住,而儿子女儿通常分开,一个跟爷爷奶奶,一个跟爸爸妈妈。也有人数不够的时候,就很舒服了。一家四口或者三口也很自在。
偶尔有提出苛刻要求的,例如“让孙子帮他们洗脚”,例如“爸爸妈妈在分到自己房间后模仿大人熄灯睡觉的时候,如果男孩子不小心碰到了女孩子”,这时就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先是两个当事人吵起来,然后是两拨人吵起来,如果还是解决不了,要么就会引来大人,一顿噼里啪啦乱揍,大家纷纷离去。要么就是其中一方鼻子一哼:哼!再也不理你了!于是大家都无趣地散开。
如今回老家,偶尔还会去看看房屋两侧的两个窑洞,只是左边那个窑洞进去时要猫着腰,进去后站起来就能碰到那颗歪脖树的树干,再也不敢攀援,因为只吊在树干上,树根旁边的泥土就会松动。右侧的窑洞已经不能进人,里面长满了不知名的杂草,连洞口都被竹林封住了。
桔林
生活在南北方交接地的我们大多吃的北方水果,梨子、苹果、葡萄、桔子等,但让我感觉味道最好的还是小时候自家桔林的桔子。
老家的桔林其实算不上林子,只是七八棵桔树在一起而已,但对于儿时的我们足够了。我们最爱两个季节:春季和夏季。这两个季节的桔树长满了叶子,枝干最茂盛,每棵树能承受两个孩子同时攀爬。
我们最在意的并不是桔子,而是爬桔树时候的那种胜利感。等叶子长的差不多了,我们便会集在桔树下,等着爬树比赛。谁爬的高,爬的快,谁站的枝桠细谁就是这次比赛的胜利者。
大人们在意的却是桔子,所以春天不让我们爬,怕我们惊落了那一树树白色的繁花。初夏更是不让我们爬,怕我们把未成熟的小桔子蹬掉了。直到桔子成熟大人才不会阻拦我们,反而会怂恿我们爬上去摘,因为他们的体重桔树承受不了,所以还会拿来梯子,让我们爬到平常不敢爬的地方去摘那些太阳晒得好的又大又红的桔子。也只有这个时候我们和大人才能在这片桔林里和谐共处。
草坪
童年时期的那一处草坪是我人生记忆中最美最柔软作用最大的一处。她位于老家溢水河流的下游,在几十亩油菜田的对面,在人们夏天经常跳水游泳的深潭旁边。
她是那么柔软,比现在人工种植的体育场里的草嫩、软,比很多植物园或者公园的草坪形状美、大。她似母亲般容纳着我们那个村子的所有孩子,无论贫穷富贵、无论道德好坏,只要你来她就会无条件接纳你。甚至外乡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累了也能在这里歇歇脚。
我们在这里相聚大多是晴天的下午放学的时候。上学的途中不行,因为学校的时间管着,我们都不敢迟到,于是上学的时候我们都很有默契地,为了保护她从旁边芝麻地的地边上的沙堆上走,即使地的主人经常拿着木棍在旁边大声喊不要走,我们还是会迅速地、悄悄地从那里经过。
放学了,这里便是我们的天堂。走路的沙堆上堆着我们的书包鞋子,然后光着脚来到草坪里。三五成群的各自为政,有的摔跤、有的斗鸡、有的斗草、有的丢手绢、有的掰手腕,总之只要能玩的游戏我们都能在这里进行。也有的时候这里成了高年级的大哥哥们打架的地方,当他们有了什么纠纷,必须在这里解决的时候,会让我们小点儿的在旁边坐着不许进去。于是我们便成了观众,看他们揪头发、踹屁股、摔跤,他们是不会打到头破血流的,大家也不担心会碰着石头,磕坏了脑袋,因为打架前他们会吩咐我们把草坪里所有的石子捡出去扔掉。
有大人在这里驻足的时候一般是六一前一个月。这时候的草坪成了舞台,我们每个人都会把在学校老师教的六一的节目拿到这里不断的演练。有跳舞的、唱歌的、打西洋鼓的、吹长短号的、吹笛子的、练武术的,我们开心而又专注地进行着自己最伟大的事业,收获着同伴和路人的掌声,那时候的六一真的比过年还快乐。
初中围墙根
童年的时光虽短暂,但和我一样感觉总有那么一刻想让时光静止的就是在上学时候刻意经过初中的时候。
那时候的初中校园在我们眼里是神圣的,是神秘的,是神奇的。
我们通常在临近期末考试的时候会选择从初中那条路去上学。因为那条路要远一里的路,但是临近期末考试的时候大多课程都上完了,总是复习,大家心里都不怎么害怕,没有上新课时候的紧迫感。所以我们都会在晴天的中午上学的时候约几个想走远路的一起,穿过一个村子,然后站在初中的围墙根旁。
我们在围墙根旁,是什么也看不见的,因为初中的围墙很高,我们能站的地方是三米多高的石岸,上面还有一米高的栅栏。于是我们站在围墙根旁,通常只有把耳朵贴在石岸上才能听见初中校园里朗朗的读书声,有时候里面有欢声笑语的话,我们会忘我地跑到初中的校门口,像猴子一样吊在大门的栏杆上,一直到门卫撵我们上学了,才想起来下午还要上学,于是就呼啦啦鬼撵来了一样没命地往小学跑去。
在初中的围墙根旁,我们渡过了很多有质量的时光,在那里生出了对知识殿堂的向往,在那里长出了超越自我的决心,也是在那里收获了童年时代最有书香气的果实。
严丹丹,女,1982年生,文字爱好者,有小说、散文、诗歌散见于《堵河杂志》、《西陵文艺》、《中国诗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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