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诗歌里的自己

作者: 卉青 | 来源:发表于2021-04-11 12:12 被阅读0次

    先让我们一起来读几首小诗:

    * 我信奉黑夜 / 因为它能覆盖一切 / 就像是爱

    * 宇宙像一个没有点着的烟花 / 没人愿意给他一点火光 / 他生气了 愤怒了 / 把自己点燃了 / 宇宙烟花爆炸了 / 宇宙诞生了

    * 海浪是沙滩的妈妈 / 总是趁沙滩宝宝不注意的时候 / 偷偷亲他

    * 书包和书是一对好朋友 / 但是书很懒 / 每次都要书包背着它上学 / 背它回家 / 书包觉得书太重了 / 一边背书一边哭 / 书包五岁,书八岁

    * 黑板穿着 / 黑礼服 / 粉笔穿着 / 白婚纱 / 一起走进了婚礼殿堂 / 他们想要孩子 / 粉笔就生了许多粉笔末

    怎么样?有没有被诗中不可思议的想象力感染到?这些诗全部出自山区的留守儿童或乡村儿童,最小的七岁,最大的十五岁,他们是《大山里的小诗人》

    这是由“是光诗歌”公益机构编写的一本书。“是光诗歌”的创始人康瑜曾感叹说:“如果没有做这件事,我也不配和这些美好的灵魂相遇。”

    我非常庆幸自己能和这本书相遇,它虽然是一本“稚嫩”的小书,但它衍生出来的价值却远远高于文本本身。

    我把这本书推荐给八岁的儿子的时候,他看也不看就拒绝了,因为他正沉迷在他喜欢的《奇幻爆笑漫画》中。

    我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思绪游移却心意坚定。我一定要为儿子打开这扇门,让他看见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群体,还有这样一种生活,有诗意的美好,更有悲伤的泪水。

    “儿子,快来看,这个小朋友和你一样大,你看看她写的诗好不好?”儿子不情愿地过来,顺着我的手指读到:

    有一天 / 大海觉得自己的孩子太调皮 / 于是就把它丢掉了 / 石头看见了 / 想要收养 / 就把贝壳当成 / 自己的孩子

    儿子读完停顿了几秒,问我:“妈妈,你不觉得有点感动吗?”

    我心中一愣,没想到儿子抢了我预想的台词。

    “当然感动!”

    说完,我戛然而止,没敢挑明感动的原因,怕说出来也是一种伤害。在每个孩子心中,被父母离弃是最深的黑暗和恐惧。

    “我有个主意,你给这些诗打分怎么样?”我不失时机地抛出“好为人师”的诱饵。

    “好啊!好啊!”儿子一口把饵吞下。

    趁着儿子兴致高昂,我陪他一起读起来。每读完一首,他都在旁边写上一个分数,有时候笔尖还踯躅一会儿,很郑重其事的样子。我暗暗记下他打100分的诗,在心里琢磨着他思绪的轨迹,突然觉得一下子走进了他的心里。

    用了两天课余的时间,儿子读完了这本书。我奖励了他五包卡片,一块钱一包的那种,他很开心。趁热打铁,我提出另外一个要求:

    “如果你能给打满分的诗每首写一句评语的话,我再奖励你一套你喜欢的书!”

    儿子想了一下说:“这也太难了吧,还不如让我写一首诗呢!”

    “行,写一首诗也行!”这个提议让我喜出望外,忙不迭地答应。

    我的话音刚落,儿子就坐在桌前龙飞凤舞起来。三分钟,至多不超过五分钟,他站起来对我说:“妈妈,我给你读一下吧——

    太阳怕黑 / 月亮怕光 / 太阳教月亮不怕光 / 月亮教太阳不怕黑 / 最后 / 月亮不怕光 /太阳不怕黑 ”

    我听着他这绕口令般的诗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很认真地问我:

    “是不是我写的不好?”

    “不,不,不,写得太好了,而且很有哲理,你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什么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就是你是我儿子,但你写的东西已经超过妈妈了!”

    “那我再写一首吧!”儿子的神态像是要吃另外一颗草莓一样轻松。我阻截了要冲到脸上的讶异,充满好奇地拭目以待。

    一个转身的功夫,儿子已经开始读他的第二首诗了:

    妈妈的脸就是我的世界 / 妈妈的眼泪是池塘 / 鼻子是山洞 / 眉毛是树林 / 嘴巴是深渊

    我真地被儿子信手拈来、一挥而就的表演惊着了,曹植的七步之才也不过如此吧!(父母之于子女的爱总是很夸张,期待被原谅,哈哈哈)

    不过,我对最后一句心有疑虑,问儿子:“为什么说妈妈的嘴巴是深渊,是因为妈妈说话伤你的心了吗?”儿子拉长声调说:“不——是——,是因为不管什么东西到了妈妈嘴里就再也看不见了!”

    我汗!

    之后,儿子又连写三首,依内容当归为“屎尿体”,就不一一献丑了。

    儿子的诗情大爆发,让我有好大一会儿不能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当前社会正在合力、全力把我们的孩子打造、复制成这个社会机器的螺丝钉,没有个性,没有审美,没有自由!即便是作为最爱他们的父母,很多时候,我们也不得不从众做了扼杀孩子天性的帮凶。但是今天这件事情却带给了我灵光一闪的希望和光明,我仿佛看到一条曲径通幽的救赎之路。

    梁启超说“人生百年,立于幼学。”一个人幼年的教育会影响他的一生。面对强大的现实世界,我们有太多的无奈和无力。在向外受阻的情况下,我们可以转向求内。作为父母,我们能给予孩子最好的爱,就是在他们踏入社会浊流之前,最大限度地发掘、保护他们的天性,努力去拓展他们的心灵边界,做好他们的心理建设。当孩子们的心灵足够美好和强大的时候,他们自然拥有了抵御困厄、麻木的力量,快乐和幸福就会离他们很近很近。

    诗歌无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肩负这样的使命,一个被诗歌滋养的灵魂总不会太差。

    在这本书的序言里,康瑜对诗歌的阐释特别好,她说:“诗歌课不是为了培养诗人,只是为了告诉孩子们:要拥有探索的热爱,要保持感受的敏锐,要拥有感知幸福、书写痛苦的能力,即使是愤怒,也可以用一首诗慢慢舒展。

    诗歌的力量是有限的,它似乎无法帮助孩子们战胜贫穷和苦厄。但是它的美和光却能在孩子们心中顽强地扎下根来,代代相传。即使这些孩子没有走出大山,将来成为村子里的爸爸或妈妈,在某个田里劳作的夜晚,他们仍可以指着水田,对身边的孩子说:你看,这里有无数的星星在河里流动。”

    有一个叫玲花的小女孩在写给康瑜的信中附了一首小诗:

    天上的人儿在点火

    地上的人儿在许愿

    在此,我也想许一个愿望:我希望天下所有的孩子,都相对持久地保有一颗天真的心,不仅在诗歌里找到自己,还要不停地去追问这个世界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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